他又站了起来,却又做出了那个动作。
“年轻人,干嘛这么和自己过不去。你能领悟黄帝留下的剑招足见你天赋之高。但这一招却不适合你。”剑无双负手走到段痕身前,语重心长的说道。而见段痕手持这把剑,不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能不仗于利器,草木皆是利器才是上上之道。
段痕却道:“我只知道这一招很强,我一定要驯服这一招。我已经可以使出来了。”
剑无双却道:“但你连这一招万分之一的威力都还没有发挥出来。若你真的能使出这一招的全力,你手中的剑早就碎了。黄帝的剑招又岂是这等凡铁所能承受的。”
段痕心想:“这凡铁,却不也是你给我的吗。”口中却道:“我既然能使出来一次,便能使出第二次,此时能发挥大万分之一的威力,便能使出万分之二。”
剑无双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一招对你来说还不必着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段痕问道:“你们一宗四道,我都已见识过,还有什么能让我学?”
剑无双道:“我剑之宗既然以剑立宗,这一宗四门,却为何没有一门是正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段痕收剑问道。
剑无双道:“我不是说过,我会和那十二位高手一齐帮你。现在,到了我帮你的时候。”
段痕不问为什么,却已跟在剑无双身后走去。
剑无双带他去的地方却不是什么宫殿,而是一件茅舍,茅舍很残,很破。房顶的西北角已经塌陷,四根梁柱也摇摇欲塌。茅舍周围长满了茅草,茅草高的没过了茅舍的窗户。在茅舍旁边有一处的草长得格外高,段痕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里却是一座坟。坟前没有碑,也很久没有人拜祭。
“这是什么地方?”段痕问。他没有不高兴,他甚至住过比这里还差的地方。而且剑无双也不会是那种和他开这种玩笑的人。
剑无双道:“这里,是一个人住过的地方。”
“谁?”
“不求第二。”
“他是谁?”
“剑之宗的立派之人。”
段痕心头不禁一动。
“剑之宗前立着黄帝题的匾,但这开宗立派之人,怎么回会是这不求第二?”段痕没有问出口。但剑无双却看到了他的心事。
“剑之宗立派之人一共三人。黄帝算一人,乃当世剑法天下第一。徐鲁子算一人,是天下铸剑第一人。而这不求第二……”
“不求第二如何?”段痕对这个人越发的好奇。
剑无双道:“你进那房间里看一看,就会知道。”
段痕分开茅草,走进那小屋,手一碰到房门还没有推开,门却已经塌了。这房子不知多久没人住,都已经烂透了。
屋子里有一张床,床没有烂。因为这床是石头的。石床旁有一个木案,案子被木虫蛀空了腿却还没有塌。而在案子上,则摆着一把剑。
剑长三尺九寸,是用黑鱼皮做的鞘。吞口却是一四角星,星上有四个空洞,原本应该有什么镶嵌在里面。剑柄上原本缠着丝帛,现在却已经烂没了,露出里面的黄铜剑柄。
“那是不求第二的剑。”
“我不是说过,这星杰是天下第二的剑。”剑无双也走进了小屋。“你不妨把那把剑拿起来。”
段痕走到案子前,剑刚一拿起,那案子却也塌了。这里该烂的差不多都烂了,唯独那张床,和这把剑。
剑鞘没有烂,这剑鞘竟是紫檀木做成,最不怕虫蛀。剑被拔出,上面丝毫没有锈迹。不求第二与黄帝是同一时人,那时铸剑多用黄铜。但这把剑却不是,剑身金黄却微微泛着一丝纯白光芒,一股浩然正气凝聚剑上,仿佛照亮了这整个世界。而且段痕握着这把剑,很趁手,无论是长短或是重量。都顺手的很。
“不求第二一生无心成为第一,却是真真正正的第一。他的剑法,他的人品,他的心,都是第一等的。其实这天下名剑无数,轩辕剑第一自不必论,但这天下第二的剑却要归谁呢?他若不是第二,还有谁是第二。”剑无双看着剑上的光芒,他的脸也显出了光芒。
“我拿走了你的剑,现在还你一柄。”剑无双说话时却显得十分惭愧。
“你说什么?”段痕转身问道。
剑无双道:“你的剑,并不是真正应该属于你的剑。你自己也应该感觉得到。”
段痕的确感觉得到。自己握着染尘的时候,其实和握着那块凡铁没有什么区别。但握着这把剑,他却仿佛握着一种力量。
“是什么时候?”段痕问的当然是自己的剑是什么时候丢的。
剑无双道:“你晕倒的时候,我用屋前的剑换了你的剑。又让那个小丫头给了你那把剑。”
段痕道:“你对我,也当真是用心良苦。”
剑无双道:“我答应你,会为那把剑找一个合适的主人。”
“不是主人。”段痕道:“是战友。”
他对剑的感觉,就是这样。
剑无双道:“还有一件事。”
段痕道:“什么事?”
剑无双道:“看这把剑,你可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段痕将剑横在手中,道:“少了剑柄上的丝帛,握着有些生硬。”
“还有呢?”
段痕又看了几眼,道:“剑柄是鱼皮的,不是我喜欢的。”
“还有呢?”
段痕又将这把剑上下看了个通透,本想说看不出,却忽然想起什么。道:“护手,这上面原本应该有什么的。”
剑无双道:“没错,这上面原本该有四颗宝石的。”
“宝石?”段痕道:“不求第二既然无心第一,连名利都不放在心上,却怎么要用宝石装饰自己的剑?”
剑无双道:“那不是普通的宝石,而是剑魂舍利。”剑无双知道段痕不懂,便解释道:“剑舍利是一位剑客死后魂魄聚成,一共四颗。他是不求第二一生唯一的对手。为了纪念这个对手,不求第二便将这四颗剑舍利镶嵌在自己的佩剑种。但却不知何时丢失,我希望你能把它们找齐。”
段痕没有思考,直接回答:“我答应你。”
剑无双脸上露出了喜色。
段痕却接着道:“不过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因为答应过一个人,要去找他。在那之前我不能被任何事情分心。还有,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剑无双道。
段痕问:“究竟不求第二的对手是谁。”
剑无双感叹:“普天之下,除了黄帝的轩辕剑能与之争锋外,还有谁配做他的对手。”
这答案不免让段痕吃了一惊,却也在情理之中。是啊,若不是这天下第一人,还有谁配做不求第二的对手。
黄昏,有雾。
雾很浓。
段痕已记不起时节,却也知道这时的黄昏不该有雾。而且这雾着实的怪异。
雾很浓,但再怎么浓却也不该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而此时段痕便有这种几近窒息的感觉。若是他强行发动“剑之宗”一招时是自体内迸发出的撕心裂肺的痛,那么这雾给他的感觉,就是有人在他的胸口重重的锤了一锤,打碎了他的骨头,打碎了他的心肺。
“是他出来了,是他出来了!”一个女子四处逃窜,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好让那个人无法发现自己。剑之宗本地域开阔,若是想藏下一个人根本不难,但这女子却好像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躲到一个地方还未蹲下身,却又跳起来,去找别的地方,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一样。这女子,却是红绡。
“他说的是谁?”段痕低声问,问的却只有他自己。其实他来这里时间不算短,却没有交下一个朋友。因为他在练剑。
“她说的是那个人。”回答的当然不是段痕自己,而是妙义。
妙义竟能在不知不觉间走到段痕身后,他的轻身功夫也定然不错。话说回来,若没有轻如燕的身体,又怎么能练成飘逸轻灵的剑法呢?
“那个人?”段痕眉头开始聚拢。红绡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当然知道,一个能让她都如此恐惧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妙义道:“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柄剑。这雾,也根本就不是雾,而是他的一身剑气。”
天!
一个人身上的剑气竟能如山雾一般,将剑之宗笼罩其中。那这人的剑术修为,该是到了何等的地步?
妙义又道:“剑红绡生就一只能驾驭天下利刃的右手,所以无论什么宝剑她都想据为己有,她认为老天爷给了她一只那样的手,就是为了让她得尽天下神兵。但惟独那个人,他根本就是不是一个人,而是彻头彻尾的剑,也是唯一一把剑红绡无法驾驭的剑,所以她恐惧。认为那就是她的克星。”
“剑红绡?”段痕对这个名字似乎很感兴趣。
妙义道:“她是宗主的妹妹,宗主得开山祖师赐姓为剑。她这妹妹自然也要跟着姓过来。”
这回答,段痕的下巴都几乎掉到了地上。他原本以为红绡可能是剑无双的女儿,或者是孙女,甚至曾孙玄孙,却不成想她竟然是那老头子的妹妹。年纪不知道比自己大上几十倍,想起那天夜里的事,他几乎忍不住要呕吐。他当然不会在妙义面前吐出来。
妙义看了眼段痕握在手中的星杰,道:“不过要担心的看来并不是剑红绡,而是你。”
“为什么是我?”之前的那种感觉,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驱散。
妙义道:“很简单,那个人一心要的,就只有你手中的这把剑。他认为不求第二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也认为他的剑才配得上天下第一。他一心要超越不求第二在剑术上的修为,所以他一定要得到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