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早朝时,元玉就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派去北周传达朝旨的使臣被杀。同时,北周正式向天朝下了战书。
捧着战书的那一刻,年轻的皇帝曾有了一刻短暂的迷茫。而在那迷茫的一刻,他想到了乔盖。记得三年远征,多亏乔盖庇护。乔盖不禁心细如发,还英勇善战,百万军中,杀敌如探囊。此刻,环顾满朝文武,竟找不出一个可用之将。然而,叹息之余,除了应战,别无选择。
所以,听完朝臣的奏本后,皇帝即刻下诏,着兵部派兵遣将,在江南岸部署兵力,随时准备打仗。兵部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尚书,颤巍巍地跪下领旨,然后回到兵部,调兵遣将,增援守疆之兵。及至援兵赶到江岸,敢情边疆的守军与北周的军队已然交火,并且已是吃了败仗,正在溃退,刚巧与援军相遇,两兵合一处,重又反身杀回。那北周的军队没想到溃军这么快就反扑回来,倒是被他冲乱了阵脚,一时之间竟败下阵来。
天朝的将领们见敌军溃退,立刻快马飞骑,回朝报捷。
皇帝元玉自那日下朝后,心系国事,忧虑边廷,镇日无情无绪。皇后李若馨看皇帝整日不展愁眉,亦是揪心,万般无奈之际,竟想出了求神拜佛的主意。元玉听了,忍不住失笑说:“傻丫头,只有你才能想出这么天真的办法来。”
皇后撒娇撒痴地说:“皇上,你不要这么说嘛!心诚则灵,只要咱们真心诚意,佛祖一定会保佑天朝国祚的。”
元玉不忍拂了皇后的意,只好敷衍地说:“好好,朕现在要处理朝务,等朕闲下来,一定诚心礼佛,祈求佛祖的庇佑啊!”
皇后也知道皇帝在敷衍她。她也不再坚持,但自己却率先行动起来,在后殿布置了一个佛堂,每日都在里面持经念佛,分外地虔诚。
那日,元玉理完朝政,想起已多日没见到皇后了,不觉信步来到坤宁宫,却没见到皇后。更奇的是,一个小宫女一见到他,便慌慌张张从后门跑出去。元玉觉得奇怪,连忙喝道:“站住!”那小宫女一下子站住了,变颜变色地望着他,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元玉问:“你跑什么呢?皇后呢?”
“皇后娘娘在佛堂呢,奴婢见皇上来了,正要去通禀娘娘呢!”
“什么?什么佛堂?”元玉惊奇地问。“你快带我去!”
“是!”小宫女答应一声,站起身,走在前面。到了佛堂门口,她刚要通禀,皇帝示意她噤声,自己推门走了进去。只见皇后跪在蒲团上,手敲木鱼微闭了眼睛,正在虔心诵佛。
元玉轻轻地靠近她,瞅着她细瓷一样的脸庞上,一双虚眯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樱桃般鲜润的薄唇轻轻嘟囔着,一脸的庄重。心里不禁又是怜,又是笑,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声。若馨察觉了,睁开眼睛,看见皇帝,慌忙转过身,欲跪下请安。皇帝按住她的肩膀说:“好了,皇后还是虔心理佛吧!”
话刚说完,雨奴匆匆赶过来,喜笑颜开地说:“启禀皇上,我们打胜仗了!”
“哦?”皇帝直起身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接到边将飞骑来报,兵部尚书正在玉华殿等着您呢!”
“好,雨奴我们走!”一边对若馨说:“皇后,这里有你一份功劳,朕回头赏你!”一边大步离开佛堂。
边廷燃起狼烟,天昊已然知晓。因为杀人的战场就在皇陵的西面。听着那一阵阵的厮杀之声,他忧心如焚。夜深辗转之时,按捺不住,终于还是写了一封奏表,恳请皇帝允他带兵,去疆场杀敌。奏章写好了,他犹豫了好几天,自己终究是遭受贬谪之人,奏章递上去,会不会又招致新的猜忌?可一颗忧国之心,让他怎么都没办法坐视,最终还是决定派侍卫董林将奏章上达天听。他让董林骑上自己的坐骑,亲自送他上路,并且叮咛嘱咐,回到帝都,要先找到雨奴,请他通融,一定要亲手把奏章交给皇帝。
董林身负重托,快马加鞭,三日便赶回帝都。那会儿,帝都一片欢腾,载歌载舞,正在庆祝首战告捷。董林悄悄进宫,拜见雨奴,委托雨奴带他觐见皇上。雨奴叹息地说:“皇上如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太子爷了,有许多事,皇上自己有主意的。至于英王的奏章嘛,我看还是免了吧!”
董林一听就着急了,说:“公公,这不成啊!属下临行时,小王爷一再叮嘱,要属下一定要把持奏章亲手交到皇上的手里。”
雨奴迟疑了一下,又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好吧,跟我来!”一边拖拖沓沓地走着一边说:“看看你的运气如何。”
那会儿,元玉正在坤宁宫,满脸笑容地望着皇后李若馨说:“皇后,这次大捷,有你的一份功劳啊,你说你想要朕怎么赏赐你。”
皇后微笑着,一双杏眼儿楚楚动人地望着皇帝说:“不是臣妾的功劳,是佛祖在护佑天朝,所以才能转危为安,臣妾可不敢居功。”
“嗯,皇后说得对!”元玉沉思着缓缓地说:“这事还真的很神奇,以后朕要跟皇后一起理佛了,祈求佛祖保佑天朝国祚绵长。”
“嗯,这倒是正理。”皇后庄重地说。“不过,皇上要理佛,可不能跟臣妾在一起。佛家讲究清静,要修佛就要诚心,要沐浴更衣,还要斋戒。依臣妾看来,皇上还是另设一座佛堂吧!”
“嗯,有道理,朕就听皇后的。”
正说着,雨奴走进来跪下道:“皇上,英王殿下的侍卫董林求见?”
“嗯?”皇帝扭过脸来问:“他不陪着英王守皇陵,回到这里做什么?”
“这个,”雨奴顿了一下,“他说英王殿下有封奏章要呈送皇上。”
“哦?那让他进来吧!”
“是!”雨奴回身招手说:“董将军,皇上宣你呢,还不快进来。”
董林走进来,跪下叩头说:“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元玉有些不耐烦,说:“免了,免了,英王的奏章在哪里?”
董林赶紧解下后背的包裹,将奏章双手呈上。雨奴接过来,将奏章展开,递给皇上。皇帝将奏章放到书案上,人也坐下来。可读着那奏章,眉峰却越皱越紧,末了,只见他“啪”地一声,将奏章摔在书案上,怒气冲冲地望着董林说:“你的那位王爷想干什么?还想领兵打仗?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别是包藏着什么祸心吧?”
董林跪在尘埃,一声也不敢言语。
“回去传朕的旨意,让他只需好好镇守皇陵,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擅离皇陵半步!”
“是!”董林跪行着一步步退出了坤宁宫。离开坤宁宫,才发觉初春时节,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汗湿了。他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跨上马背,一刻也不敢停留,疾驰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