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冷月的脸在南宫奕的胸膛前蹭了蹭,希望这样能稍微减少自己对他的伤害。
“现在,太医帮我争取到了半年的修养时间,这将使我暂时远离政治争斗的漩涡,从而能从容地布置以后的路。隐忍,待发。”南宫奕蓦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只能让你知道。至于母后,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为妙。”
“奕,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着你的,给你解闷。”冷月言笑晏晏,但南宫奕的脸,却在她的视线之外,陡然一沉。
“不月儿,你身上还肩负着更重要的担子,起码现在,你还必须执行我们先前就已定下的计划。”
“你是说……”冷月微微抬起了头,迎着南宫奕坚定的眼神。“是的,计划不变,否则我的装疯便全然没有了意义。因为我发现,这实在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兴奋在南宫奕的眼神中灼烧,周围皆是机不可失的气味……
“可是……”明知道南宫奕的身体并无大碍,冷月还是止不住地为南宫奕担心,但具体到担心什么,冷月却又说不上来。“你需要人照顾。”
“月儿。”南宫奕跟冷月说话的口吻,就像是在跟一个什么都懵懂不知的孩童,解释为什么买卖中需要钱一样。“看来你真的是被我吓傻了。我没事啊,就算是被你揍了这一两拳也是不碍事的。再说了,我都这么大的人儿,为什么你有时还总是把我视作生活不能自理、没有一点常识的小孩呢?”
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吗?听到南宫奕这般说道,冷月也只能抿抿嘴不再反对。因为冷月知道,只要是南宫奕决定了的事,就绝不会轻易变更的。
“怎么了月儿,难道是我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吗?”南宫奕的关切,忽然让冷月有点无所适从。
“没有。”即使冷月再怎么掩饰,淡淡的忧伤还是不经意间就流淌而出。“只要是你决定了的事,月儿都无条件的服从。再说了,”冷月嘴角一弯,因为她不想再因自己而影响到南宫奕。虽然刺杀刑部尚书崔何的计划是他们两人一起决定的,但冷月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逼得南宫奕,这个表面羸弱内里高傲的男子,不得不靠装疯才能过关。
“月儿都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在奋斗。”
冷月的通情达理,怎么能让南宫奕不欢喜?此刻对于南宫奕来说,什么是拥有四海?答案就是,将深爱的冷月深拥入怀。这世界上什么都能学会,除了,要怎样的爱抚才能表达内心对一个人的爱意。
“月儿,你还记得我们下一个的目标是谁吗?”南宫奕无心绕着冷月的一缕乌发,冷月立马说道,“当然,是大内掌印太监曹东来。”冷月也捏着自己的一绺头发,当做挠痒的稻草般戏弄着南宫奕。
“月儿,这次的刺杀行动非比寻常。”冷月轻微发出了不屑的鼻音,这只会加深南宫奕对她解说的耐心。“月儿你可别轻敌。首先,这次的行动目标是在大内深宫,戒备森严什么的先不说,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块你从未涉足的地域。现在想想,以前倒是我疏忽了。”
“没事啊,那么你就跟我讲讲嘛。”冷月的心态仿佛年轻了十岁,浑身都充满了天真和活力,即使现在已经夜深露浓,冷月也丝毫没有倦意。
“算了,现在夜已深了……”还未等南宫奕讲完,冷月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你要赶我走吗?”
“相比起任务,更重要的是你啊,你老是记不住我的话。”南宫奕爱怜地刮了下冷月的鼻梁。“现在,你该回去睡觉了,养精蓄锐才是你现在的头等大事。”相比起冷月的若有所失,南宫奕倒是不以为意。“正如你曾经说的那般,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月儿,你随口所做的一句诗,便胜过这世间任何一位诗人。好啦,乖乖,即使你知道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你走。不过,相比起一刻偷欢,我相信你更喜欢的是名正言顺,天长地久。”
三言两语,冷月便让南宫奕哄得心花怒放,而这种欢喜要直到她回到自己的厢房、面对着空床时,才渐渐消散。由于南宫奕突然得此“重病”,华妃特地吩咐让冷月迁出,毕竟在外人看来,侍读除了陪少主读书之外并无多大的用处,更何况还是个男的,即使华妃知道事实并不如此。
掩被而睡,冷月第一次觉得夜也是如此的美好,不知不觉间就已沉沉睡去,等待她的是睡中的美梦。
又是崭新的一天,太阳如期而至。经过连续两天不停歇的动荡,今天的宁静显得有那么一丝侥幸。生活在麓都的民众,本身自有一种大国的心态,即使京城的警戒级别较前两天并没有减弱,可是这种影响也已渐渐淡化。门市依旧兴隆,集坊仍然繁华,相比起捉摸不定的政治,老百姓显然更关心自己的柴米油盐。
今天,冷月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之后也没往南宫奕的寝室去,就径直前往位于麓都城东的一处不知名的药店。对于冷月这种在王府里并不起眼的角色,很少有人去关心她的行踪,即使她和王爷的关系亲密。
一出王府大门,冷月就跟平头百姓并没有什么两眼,虽然他的衣着也算华贵,不过没有奔驰的香车白马,没有簇拥的奴婢卫队,长着两个势利眼的人是不会特别注意的,再加上她故意显得流里流气的样子。
拐过几条街,穿过几条巷,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这会,药店的大门才刚刚开张,店员们一个个都显得有气无力睡眼惺忪。不过,只要他们一看到冷月,便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涣散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直到冷月进店了一会,他们还不时环顾着周围,直到他们并没有看见有可疑之人。
一进入到自己的大本营,冷月当下直起腰板大步流星,径直地穿过柜台直入里屋,在一个书架前停止了脚步,旋转了一下摆在书架前的一个琉璃花瓶,只听得“噔”的一声,书架立时旋开出一个通往地底的幽深通道。即使是身处安全地带,冷月还是本能地扫了身后一眼,然后才迈开步子朝下走去。就在她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之际,又是“噔”的一声,书架恢复如此,严丝合缝。
阶梯呈螺旋之状,直入地底,每十步之距就有一个斜插在墙壁的火把,冷月冷酷的脸在晦明间变换着,双眼已完全没有在和南宫奕相处时的温柔,而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走了大约了百十多步,待到双脚接地时,展现在冷月面前的,是一个足以容纳千人的地下练武场,而这时,让冷月引以为傲的两百亲兵已在训练。这样的步伐一致、令行禁止,只有数年如一日的苦练方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参见主人。”
冷月坦然地接受属下的参拜,同时一摆手,已有左右各五名暗卫推着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展开了一副麓都形胜图。冷月面如表情地走上前去,开始了新一轮刺杀行动前的商讨。
“请问要开什么药?有方子没?”药柜边,一名药童熟练地敲打着算盘,一面记录着昨天的收支情况,见有人来,便开口问道。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对方的话并没能引起药童的注意,他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奇怪,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上药店不是来抓药,却是来找人的。去去去,找人去酒馆。”说罢,头也不抬,都懒得看他一眼。
“我是来送药的,否则你们掌柜的可能性命不保。”这句话,倒让药童笑得更加大声了,他旁边一个长得较结实的早已看得不耐烦了,便上前吆喝道,“哪里来的小厮,真是好不通情理。趁爷爷高兴,赶快走,否则要你的好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秘密。”这名小厮打扮的男子嘴角一弯,双眼放射出洞悉一切的精光。一名花白头发的老店员闻言一惊,一面打发人暗中去请冷月,一面上前笑脸行礼道,“老朽有礼啦,他们没见过世面,看你这一身打扮,一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请问尊上是……”
才一句话的功夫,冷月便掀开帘子来到了柜前,双目一对接便知,不是别人,却是本该卧病在床的六皇子南宫奕。也不知他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他出得了王府。冷月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带他来过,只记得在他跟前提起过药店的名称,没想到倒真让他给找到了。
“掌柜的……”老人刚要开头,便被冷月用手挡住。
“没想到这药店的掌柜,倒真是年轻得紧啊,年少有为。”南宫奕不无打趣道。
冷月也低沉着嗓子回应道,“客气客气,咱们里边请。”
说罢,冷月便领着南宫奕一路直入地底,众多暗卫看到南宫奕还是一脸警戒,待到冷月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大家才忙不迭地齐齐下跪。一般来说,暗卫与真主之间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是不见面的,南宫奕也没有对他们刚才的无礼过多在意,他的兴趣马上就被摊开着的、上面画满红色圈圈的地图给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