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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几经周折,天福的豆腐坊开张了。他和云英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地操持,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且越做越大。前不久,他在双河镇开了家铺面,专卖豆腐,并挂出了“马家豆腐”的大招牌,让天禄当掌柜的。天禄在别的方面都有点儿懦弱,却在做生意方面显出了高人一筹的精明。“马家豆腐”店在他的操持经营下,在双河镇很快赢得了市场和声誉。

这一日,天福去双河镇办点事,顺便去店里看看。大老远就看见店门前挤了一大堆人,心里喜道:“生意真是红火!”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有吵闹声,他心里一惊:难道出了什么事?

天福疾步来到跟前,果然有人跟天禄吵架。仔细一瞧,认出是双河镇有名的街楦子麻糖。那麻糖是牛二式的泼皮无赖,仗着一身蛮力和三脚猫功夫,在双河镇一直是螃蟹走道。认识他的人见他都绕道而行。天福走近时,见麻糖手里托着一块豆腐,梗着脖子嚷:“你说你的豆腐用马尾穿了都能提起来,那你就给我穿穿看!”

天禄赔着笑脸说:“麻大哥,你这不是难为我吗,让我上哪达去找马尾去!”说着又切下一块豆腐,放在麻糖的手中,“麻大哥,几时想吃豆腐就言传一声,我给您送去。”他自知刚才说走了嘴,想尽快打发走这个刁钻之徒,就尽拣好听的说。

可麻糖却不依不饶,天禄急中生智打了一块豆腐,用秤钩一钩,做了个表演,把那块豆腐一并送给麻糖。他知道麻糖是个泼皮无赖,被他缠上了,便只好使出了破财消灾之法。

围观中有人叫起好来。

麻糖“呸”了一声,瞪着眼睛冲那人说:“他说的是用马尾穿豆腐,没说用秤钩钩豆腐,你叫个屁好!”转脸瞪眼对天禄嚷道:“大爷我今儿个就是要看看马尾穿豆腐。各位爷们,你们想不想看看马尾穿豆腐?”

围观的人都跟着起哄,一哇声地喊:“想看!”

天禄变颜失色,额头鼻尖沁出虚汗。有道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马家豆腐是云英家祖传的绝技,做得瓷实,色白而嫩,用秤钩能钩起。可没用马尾穿过。适才,天禄见买豆腐的顾客多,一边称豆腐,一边趁机耍了几下舌头,一时嘴边没把关,说出了“马家豆腐”能用马尾穿着提起来的话。大伙都知道这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口头广告,没谁当真。没料到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跟他较起了真。这双河镇的民众平日娱乐活动少,闲得发慌,此时见麻糖捋衣袖攥拳头,知道有热闹看了,围过来起哄助兴。天福见状,情知不妙,正想上前替天禄解围,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抢在了他的前头。

中年汉子拦住麻糖,说道:“这位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有啥话好好说,千万动不得手。”说着递上一根香烟。

麻糖没有接烟,瞪着牛眼睛道:“你是个弄啥的?一边耍去!老子今儿个就要看马尾穿豆腐!”说着伸出椽子般的胳膊猛地一拨拉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木柱似的定在那里,纹丝不动。

周围眼毒的人都看出中年汉子不是个等闲之辈,知道今儿个牛二遇上了杨志,有好戏看,越发围得紧了。

麻糖却丝毫没有觉察到,眼睛直直地瞪着中年汉子。中年汉子笑道:“这位大哥,大家都出门混口饭吃,实在不容易,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你他妈的敢教训你老子!”随着一声喝骂,麻糖猛地挥拳打了过去。

中年汉子身子略一侧,一把抓住麻糖的手腕,顺势往怀中一拉。麻糖收脚不住,扑倒在地,头磕在柜台上,当时肿起鸡蛋大的包,引起一阵哄笑。

麻糖恼羞成怒,翻身爬起,挥拳又朝中年汉子打来。中年汉子不慌不忙,反手又抓住麻糖的手腕,猛地往外一折。麻糖怪叫一声,翻身跌倒在地。四周的哄笑声比刚才更大。

麻糖挣扎半天,爬起身来冲中年汉子直瞪眼。中年汉子冷笑道:“咋了,还不服气?那就再来试试!”

麻糖把中年汉子瞪了半天,终不敢再上前。“你狗日的叫个啥?留个名。”

中年汉子笑道:“咋了,还想跟我较量一回么?”

“这一回算你狗日的赢了。你等着,我吃碗羊肉泡,再来跟你狗日的斗一回!”麻糖挤出人群,骂骂咧咧地走了,又引起一阵哄笑。

泼皮溜了,围观者见无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中年汉子抽身也要走,天福已认出了他,急忙迎上去,叫道:“党大哥!”

中年汉子一怔,一把拉住天福的手惊喜异常:“天福!”

“党大哥,你没有死。”

党玉怀笑道:“咋了,你嫌我没死。”

俩人你在我前胸打一拳,我在你后背打一拳,随后搂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都流出了眼泪。天禄和另一个伙计在柜台前看得目瞪口呆。

“天福,我正满到处寻你哩。”

“党大哥,咱兄弟俩难得见一回面,找个地方好好谝一谝。”天福不容分说,拉着党玉怀的胳膊进了孙二的酒馆。

俩人对饮了三杯,天福说道:“那次进山剿匪,回来查点人,不见了你,大伙都以为你没命了。”

党玉怀笑道:“我这人命硬,阎王爷不敢收留哩。”

天福问:“你跑到哪达去咧?”

党玉怀说:“那一仗全打乱了,黑天瞎火的,我找不到一个人,熬到天亮,队伍已不见踪影。”

“后来呢?”

“后来我就回家了。”

“我就说,那天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咋就不见你个影子呢。”

俩人感叹一番,党玉怀忽然问:“天福,你咋卖起了豆腐?”

天福笑道:“你说我该去干啥?”

“就你这身披挂,该去贩卖枪炮。”

“党大哥这是抬举我。别说我没那本事,就算有那本事,也没那胆,没那本钱。”

俩人都笑了。

天福忽然感叹道:“不知咋的,我说我卖豆腐,谁也不信。”

党玉怀笑道:“你这副威猛相,说啥也不像个卖豆腐的,顶不济也该干老本行,舞枪弄刀。”

天福笑笑没吭声。

“那你咋学的做豆腐手艺?”

“提起这事话就长了……”天福仰脸喝了一杯酒,把自己后来的遭遇叙说了一番。

党玉怀骂道:“杨彦贵那狗日的就不是人做的!他后来当上营长了么?”

天福摇头:“不知道。离开队伍我就啥也不知道了。只是听说,队伍后来开拔了,开到东北去了。”

“那么说,汤存后也去了东北?”

天福点头:“他随队伍走了。”

“唉,他爹妈好歹只守了他一棵独苗。两个老人这些年不知咋想他哩。”

“这些年我也常想到他。那天晚上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我的命早就丢在杨彦贵那狗日的手上咧。”

“再后来你就遇上了姜老汉和云英?”

天福点点头,喝了一杯酒,压了压翻滚的心潮。

党玉怀感叹道:“兄弟,你遇上了好人,也是命大。”

天福吃了一口菜,问道:“党大哥,如今做啥哩?”

党玉怀喝了一杯酒,笑道:“跟你一样,做生意哩。”

天福重新把党玉怀打量一番,皂色礼帽,青布长袍,还真像个生意人。

党玉怀也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抬脸笑道:“我不像个做生意的?”

天福笑了笑,不相信地问:“党大哥做啥生意?”

党玉怀说:“贩点药材毛皮啥的!”

“当真?”天福还有点儿不相信。

“当真。”党玉怀一脸认真。

天福道:“我们这地方不出药村,也不出毛皮,你跑到这达来做啥?”

党玉怀说:“我路过这里,没想到遇上了劫匪抢了我的货。”

天福一惊,忙问:“是哪股土匪抢了你?”

党玉怀说:“为首的姓常,叫常种田。这家伙挺凶的,名字叫常种田,却没半点庄稼汉的厚道实诚气,还开枪打死了我的一个伙计。兄弟,你知道这个人么?”

天福点点头,拿酒杯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党玉怀说他的货被土匪劫了,他立刻想到了兄弟天寿,果然不出所料。

天福道:“党大哥,不瞒你说,我兄弟天寿是个山大王,常种田是他手下的一个头目。”

其实,党玉怀已经打听清楚了,因此才来找天福。他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天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下他说:“兄弟,我就是为这事特地来寻你的。请你看在咱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帮帮我。这批货可是我的血本啊!”

天福一拍胸脯说:“只要是天寿的人抢了你的货,我叫他如数还你。”

党玉怀大喜过望,冲天福一抱拳:“兄弟,我这里先谢你了。”

天福喝干杯中的酒,道:“党大哥,我带你进山去要你的货。”

天福和党玉怀来到天寿的窝巢已是黄昏时分。二人踏上黄土梁,抹一把额头的汗,喘了口粗气,不约而同地眺望着西山落日。

半天晚霞,无声燃烧,赤若野火,映红了黄土高原的沟沟峁峁。一层薄薄的红雾虚无缥缈,落日飘浮其间,从容不迫,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庄严和神秘。

半晌,党玉怀说了一句:“这地方还真不错哩。”

天福点头称是。

二人伫立片刻,抬脚往前走去。在沟口放哨的喽罗都认得天福,其中一个跑回报知天寿。

等了很久,天寿才出了窑洞。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疲惫之色,似乎刚刚从被窝爬出来。

昨晚得到密报,扶眉山的殷胡子带人马闯入乾州地面,在他的碗里抢食吃。他早就想干掉殷胡子,只恨找不着合适的机会,没想到殷胡子自个儿找上门来了。他闻讯勃然大怒,当即带人下山去打殷胡子。直到天色大亮总算围住了殷胡子,一阵乱枪把殷胡子打成了筛子底,终于替袁老七报了仇雪了恨。中午他才回到山上。除了眼中钉肉中刺,他大喜过望,倒头便睡。不是喽罗叫醒他,他会睡到明儿中午。

天寿见哥这个时候上山,心中一惊,以为家里出了啥事。天福说:“家里没啥事,是我这朋友有点儿事来找你。”一指身旁的党玉怀。

天寿看一眼党玉怀,心中有点儿不快,眉毛不禁皱了一下。他曾经关照过哥哥,不要带生人上山来。天福看出他的不快,说道:“党大哥是我在队伍上的朋友,我俩是生死之交,是自家兄弟。”

天寿转眼细看党玉怀。党玉怀迎着他的目光,憨憨一笑。满脸的淳朴,却也不失精明。天寿脸上挂上了笑纹,说道:“我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啥事咱到屋里头说去。”带着天福、党玉怀进了他的聚义大厅。

党玉怀在一张八仙桌前坐定,环目四顾,这才看清是个大窑洞。他是关中平原人,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窑洞,心中暗暗称奇。天寿喊了一声:“拿酒来!”有小喽罗应了一声,工夫不大,几个小喽罗送来酒菜,大碗的酒,大块子肉。

吃喝间,天福问天寿:“常种田哩?”

天寿嘴里咽下一口菜,道:“在哩。”

天福说:“党大哥做点毛皮药材生意,这趟走到咱的地面上被常种田劫了。还伤了党大哥的一个伙计。”

天寿疑惑道:“有这回事?”目光射向党玉怀。

党玉怀点了一下头,笑道:“这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天寿脸色难堪起来,问坐在对面的天祥:“你可知道这事?”

天祥摇头。

天寿的脸色更加难堪:“你把种田给我叫来!”

天祥起身离座,疾步出了窑洞。

天福见事情有蹊跷,忙道:“天寿,有啥话你跟他慢慢说,别着气上火,伤了你们弟兄的情面。”

党玉怀也道:“你哥说得对,凡事要从长计议。”

天寿恨声道:“这狗日的敢不听吆喝!”

这时,天祥带着常种田走了进来。常种田一眼就瞧见了党玉怀,心里一惊,随即笑着脸道:“寿爷叫我有啥事?”

天寿一指党玉怀,冷脸道:“这人你可认得?”

常种田强作镇静,装模作样地把党玉怀打量一番,道:“认得。”

天寿面色一沉:“你咋认得的?”

常种田忙道:“寿爷,我正要跟你禀报这事哩。前天我带了几个弟兄下山去,在半道上碰到他们一伙。没等我们说啥,他们就先亮出家伙动了手,还伤了咱一个弟兄哩。”

天寿瞪起眼睛看党玉怀。

党玉怀沉稳地看着天寿摇了摇头。

天寿见状,情知其中有诈,悠悠地喝干一杯酒。他心里明白,肯定是常种田先动的手,也是他们先伤了党玉怀的人。过路客商只要能平安过境,绝对不会先动手伤人的。于是沉着脸死盯着常种田,猛拍一下桌子说:“你把话说清白,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到底是谁先伤了谁的人?”目光如利刃怒视着常种田。

常种田慌乱起来。他闹不清楚党玉怀与天寿、天福的关系,不敢再扯谎。稍顷,他稳住了神,往天寿跟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寿爷,这回咱们发大了,这伙客商的货都是禁货,值大钱哩。”

天寿不屑一顾地说:“一点毛皮药材能值几个钱。”

常种田前趋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寿爷,毛皮只是个捎带,那药材全是政府明令禁运的西药,值大钱哩。另外还有二十杆快枪,四把盒子枪,两箱子弹,都是德国造的,崭崭新!”

天寿眼睛一亮,忽地站起身,眼珠子直瞪党玉怀。党玉怀镇定自若,只管吃菜喝酒,似乎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常种田斜觑着党玉怀,又说:“寿爷,我看他不是个正经生意人。”

天寿一怔,转眼看着常种田。

“他十有八九是陕北红军的货客!”

天福早已停住筷子,不眨眼地望着党玉怀。他没料到党大哥贩卖军火,心中猛地一震。天寿撤回目光,又拿眼珠子去瞪党玉怀。党玉怀从容地喝了杯中的酒,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啥怪物。我是个生意人,啥东西赚钱就捣腾啥。”

天寿冷脸道:“你就不怕犯王法吗?”

党玉怀笑道:“你当山大王都不怕犯王法,我还怕个球。再说,不敢冒风险,哪能挣大钱。”他喝了一杯酒,迎着天寿的目光又道:“咱俩虽是头次见面,可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兄弟是个义气冲天的汉子。来,老哥借花献佛敬你一杯!”倒满一杯酒,仰脸一口喝干。

天寿最爱听这话,脸上泛起笑意,也喝干了杯中的酒。天福存心帮党玉怀的忙,在一旁说:“党大哥跟你一样,平生最讲义气,最重友情。在队伍上若没有党大哥的照顾,我也许早就没命了。”

天寿斟满了两杯酒,举起杯道:“党大哥,今儿个和你相会真是有缘。来,咱们喝了这一杯。”

二人举杯同饮。

天寿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肉。天福有点儿心急,在一旁提醒道:“天寿,党大哥的货咋办?”

天寿不说话,只管啃手中的红烧肘子。天福和党玉怀面面相觑,又一同转过目光看天寿。天寿在全神贯注地对付手中的红烧肘子。好半天,他啃光了肉,扔了手中的骨头,拍拍手掌,哈哈笑道:“我马天寿不认啥红军白军,只认朋友。党大哥是我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东西我分文不取。”转脸对常种田说:“把货还给党大哥,一样也不要少。”

“寿爷!”常种田叫了一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天寿摆摆手:“啥话都别说了,江湖中人最讲义气二字。”

“可他们还伤了咱们一个弟兄哩!”

“咱们也伤了党大哥一个伙计哩。两家交兵难免要伤几个弟兄。种田,别小肚鸡肠,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天祥在一旁说:“种田哥,两家都有伤亡,这话不说也罢。”

天福也说:“种田兄弟,放党大哥一马吧,就算我求你了。”

常种田看着他们几个,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嘴巴干张了半天,却啥也说不出来。

天寿仰面喝干一杯酒说道:“这事就这么了结了。党大哥,往后到了这个地面你就打上我马天寿的旗号,谁也不敢把你的咬了!”

党玉怀大喜过望,急忙起身,冲天寿一抱拳:“多谢兄弟!往后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舍命相助!”

天寿严肃了脸面:“党大哥,能不能给我也弄点儿快枪、子弹。”

党玉怀一怔。他没想到天寿会要这两样东西。

天寿看着他:“咋了,不好弄?”

党玉怀笑了一下:“不瞒你说,真是不好弄哩。可兄弟你要这货,再难弄我也要给你弄!”

天寿冲他一抱拳:“那我就先谢谢党大哥。”

党玉怀笑道:“咋了,你想拉队伍?”

天寿也笑道:“兄弟想闹个旅长师长干干。”

“到那时可要提拔老哥一把哩。”

“你老哥给咱当军需处长。哈哈哈……”

众人都跟着大笑,笑声竟把窑顶的尘土震落下来,落了一酒桌……

党玉怀和天福一同下了山,来到三岔路口,俩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脚下的路一条往北,一条往南。党玉怀的几个伙计推着独轮车迤逦往北而去。他俩相对而视,良久,天福突然问道:“党大哥,你是共产党的人吧?”

党玉怀笑道:“你看我像是共产党么?”

天福说:“我看像。”

党玉怀笑而不语。半晌,他忽然说:“天福,想不想去共产党的队伍里干?”

天福一怔,问道:“你是说当红军?”

党玉怀点头。

天福思忖半晌,摇摇头。

党玉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丢不下老婆?大丈夫志在四方嘛,咋能让女人的裤腰带拴住。凭你的才干,在红军队伍里一定能干出名堂来。”

天福摇头道:“我吃了七年军粮,啥都看透了,那就不是我这号人呆的地方。”

党玉怀说:“共产党的军队和国民党的军队不一样。”

天福道:“咋不一样?还不都是扛枪打仗。说难听点儿是狗咬狗,说好听点儿是亲兄弟打捶。当官的发财,当兵的送命。我算看透了,还是当平民百姓好,本本分分过日子。”

党玉怀摇头:“天福,你窝在家里,外头的事一点儿也不清楚。共产党是为穷人谋利益哩,咋能跟国民党一样!”

天福笑道:“我如今不是穷人咧,有吃有喝有穿的。”

“你满足咧?”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我知足咧,不想再出去胡折腾咧。”

“你想本本分分过日子,可这世道能让你好好过日子么?”

“我不去招惹谁,谁还能跑到我屋里去寻我的事?”

“这话你也别说,也许真有人上门去寻你的事哩。”

天福笑了:“党大哥,你别吓我了,我这几年胆子小多了。”

党玉怀叹了口气:“天福,当了七年兵你的胆气当没了。也罢,我不劝你了。你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拱手而别。

走出没多远,党玉怀又折回来,大声喊天福留步。天福站住脚,不知党玉怀怎地又折回来,疑惑地看着他。

党玉怀来到天福跟前,压低声音说:“天福,你跟天寿说一声,让他防着常种田一点儿。”

天福一惊,忙问道:“出了啥事?”

党玉怀说:“我这批货少了一支盒子枪和两箱盘尼西林,还有几件女人的皮袍、绸衣”。

“常种田拿走的?”

党玉怀肯定地点点头。

天福脸色陡然一变:“党大哥,你别走!咱这就上山去找常种田这狗日的!”

党玉怀急忙拦住天福:“算啦。我本想把这事说给你兄弟但又怕为这事伤了他和常种田的和气。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哑巴亏还是我吃了吧。”

天福气得直喘粗气。

党玉怀又说:“天福,你们兄弟这回帮了我的大忙,我觉得这话不说就对不住朋友。我打听过,常种田在双河镇包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妓院里的一个姐儿。至于他从哪达弄的钱赎的那窑姐我没打听出来。常言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常种田是个酒色之徒,见利忘义,千万防着他啊。切记!”拱手而别。

天福痴呆呆地戳在那儿,直到党玉怀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他思忖良久,返身上山。

天寿和天祥正在屋里谈论什么,见天福去而复归,感到诧异,忙问道:“哥,你咋又回来了?”

天福看一眼天祥,欲言又止。天祥明白他有紧要话,正要出去,天寿开口道:“天祥是自家兄弟,有啥话尽管说。”

天福便把党玉怀给他说的事说了一遍。天寿和天祥相视一眼,沉默不语。天福急道:“你俩不信?”

天寿说:“哥,刚才天祥正给我说这事哩。”

天福道:“常种田在双河镇还包了一个窑姐!”

天祥纠正道:“我打听清楚了,不是包,是给那窑姐赎了身。”

天寿捏着下巴,在脚地踱了一圈,恨声道:“这狗日的竟敢月里娃收鸡蛋,自拿主意,扣下一支盒子枪!”他对常种田搞窑姐的事不感冒,可那支德国造二十响盒子枪却让他揪心。那种枪袁老七有一支,打起来像机关枪,能点射,能连发。袁老七遭了黑枪,那支手枪也不知落在了谁的手中。干这勾当,枪就是命。有一把好枪,就是有好命。

天祥说:“他起了歪心!”

天福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得多防着点儿。”

天寿的眉毛一挑,骂道:“这狗日的活泼烦了!”

天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我去把狗日的灭了。”

天寿没吭声来回地在脚地走动,眉毛慢慢拧成了墨疙瘩,眉宇间腾起一股杀气。

就在这时,常种田推门而进。屋里的三个人都是一怔,瞪着眼睛看常种田,天祥下意识地摸住了腰间的枪把。

“寿爷。”常种田面带喜色,拿出一把盒子枪,双手托到天寿面前:“我扣了狗日的货客一把盒子枪,这玩意儿是德国造,二十响,能点射,能连发,能顶四五杆快枪哩。”

天寿一手抱怀,一手捏着下巴,看着那支盒子枪,冷冷道:“谁叫你扣货客的货哩?”

常种田略一迟疑,道:“我知道你手中没有个得心应手的家伙,就自作主张把这玩意扣下了。寿爷,干咱们这行手中没个好家伙不行。”

天寿冷眼看着他:“这么说你还做得有理了?”

常种田急忙道:“不是这话。我当时想,那货客若不是福爷的朋友,若不是福爷出面替他求情,那些货可就全归了咱。咱只拿了他一支盒子枪算个啥。这么想着就自个儿作了主张。”他说着话,一双眼睛观察着天寿脸色的变化,又从腰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黄灿灿的子弹,“寿爷,我还弄了点儿子弹,你不试试枪?”说罢,把枪和子弹又往天寿面前递了递。

天寿面无表情,把常种田盯了半天,拿过手枪看了看,又接过子弹装满弹匣,大步出了屋。其他人都尾随而出。

天寿来到院子,环目四望,想找个试枪的靶子。这时有一群鹁鸪从头顶飞过。天寿扬臂扣动扳机。随着一阵清脆的枪声三四只鹁鸪掉了下来。院里的人齐声叫道:“好枪法!”

天寿得意地笑笑,吹一口枪管冒出的蓝烟,赞道:“好枪!”

常种田在一旁笑道:“枪好,寿爷的枪法更好!”

天寿两眼看枪,忽然问道:“你还扣了货客啥东西?”

常种田急忙说:“还有两箱西药。我想咱们山寨用得着。”

天寿只管翻来覆去地看枪,漫不经心地又问:“再没有了?”

常种田一怔,随即道:“还有几件皮衣。”

天寿转过脸来看常种田。常种田心中一惊,脸上却讪笑着:“寿爷,我弄了个女人。那两件女式皮衣我看着好就留下了。回头我给夫人送一件来。”

天寿突然笑道:“种田,你跟我犯的是一个毛病。”

常种田悬着的心放下了,跟着笑道:“寿爷,咱们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天寿在他的肩膀上猛地拍了一巴掌:“说得对,咱们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哈……”

天福和天祥面面相觑,苦笑一下,都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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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依仗雄厚家势逼迫皇上封她为后。结果,家道败落,爹爹惨死,她的皇后身份被废,打入冷宫,受尽欺辱,折磨。而她,二十一世纪最出色的特工,头脑精明,身手迅捷,腹黑狡诈,行事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她的灵魂夸越千年成为了她。那些欺压她的宫女、太监和嬷嬷,那些制造阴谋诡计的侧妃,那个不念夫妻情份把她打入冷宫的皇上。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来一个收拾一个。狂暴皇上——“苏晨,你一日是朕的皇后,一生一世都是朕的女人!”“放屁!”“什么?你竟然说朕放…”“当初是你当着文武百官把我废掉,现在后悔恐怕来不及了!姑奶奶早就不是你的皇后了。”“就算你不是皇后,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朕的。”“你娘太后也是吗?”某人无语。邪恶王爷——“皇嫂,我等这天等了好久。”“等什么?”“等你被废。”“为什么?”“因为…只有你被废,我才可以得到你。”魔教教主——“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那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什么办法?”话未说话,已被敲昏。武林盟主——“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做你的女人有什么好处?”“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要你武林盟主的位子。”某人狂晕。强宠—失宠皇后
  • 悍妻之老公太娇气

    悍妻之老公太娇气

    巴顿。乔治193的身高,俊朗的五官,高贵优雅的外表,是巴顿集团大财阀的独子;他不务正业,看清了家族企业那股涌动的黑暗。***贺敏,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的大高个,即使有着天生丽质的外在也因为身高而不受待见。她大学毕业后到了美丽的风车之都荷兰,只为实现灰姑娘穿高跟鞋的梦想。***★相见他耍赖要睡在她的房间,只为试探她。她妥协,因为她相信他。★相处他与她达成协议只为博得老爷子的认可,得以实施他的计划。她同意她的协议,只因不希望再成为同伴的累赘。她夺走他清白,拿了钱从人间蒸发。她献出她的身子,销声匿迹只为抚平那颗不安的心。再次遇到他,他变得阴沉暴戾,口口声声让她还钱。再次遇到她,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变得懦弱爱哭。
  •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 刀疤丑后

    刀疤丑后

    此书原名:《玲珑珏》为何别人穿越要不是绝世美女皇后公主?要不就是小家碧玉大富人家的千金?可我呢?借尸还魂投身于刀疤女就罢了,无可奈何就认命了,可是为何偏偏投身于已卖身的奴隶?呜!奴隶也罢了,为何还要做为狼口中的诱饵?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乞求老天爷你来个英雄救美,结果呢?你给我送只黑熊?来个黑熊救美,史无前例?晕~~~~还好黑熊也有人性,更添来小孩,这一人一兽成为我的打劫赌场的工具,可是,得了钱财,丢了熊,值得不?不值,扮鬼救它去也~~~台风过境,上天不给我休闲片刻,乖乖!好好的游个泳,竟被河底受伤的男人拉住,连死也要找我垫背……好不容易从河底得以解脱,而他却求我救他?呸,没门且没窗……看他要死不活,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歪打正着,我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从此被牵扯上,他不仅不知恩图报,竟敢对我大呼小叫“丑女人”?踹他一脚再说!刀剑无眼,跋山涉险,终于与他分道扬镖,各走各的路,哈,终于自由了,一个得意,怎料破坏一个风流男人的好事,最终被他追着跑,杀我灭口?不要!人家说倒霉连喝凉水也会被呛死,一朝圣旨,我竟上演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的戏码?我不稀罕啦,逃了再说……那迦逻说:我虽风流,但那是以前,我对你绝对专一……我呸,鬼才信。慕容涤尘说:谁叫你吃了我的豆腐?敢不负责任?……我晕,因为救他被迫做人工呼吸就叫吃他豆腐?慕容涤轩说:飞儿,你不丑,这个世上你是独一无二的……呵呵,这句我爱听!纪飒言说:飞儿,我们私奔吧!……私奔好像很刺激喔?此文纯属恶搞,轻松搞笑,天马行空。剧情有用以毒攻毒的案例,请勿模仿使用!喜欢者点击——收藏——投票一步到位,谢谢!非花推荐自己的长篇:穿越之富婆皇后处女作,小白轻松,已完结,打折后仅需2.5元。古董女佣反穿文,已完结,打折后仅需2.5元。画骨又一新作,后宫文,虐心虐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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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是什么感觉?这一直是章紫欣心里最大的疑问。因为她……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痛……爸妈都是知名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家庭条件十分优越。对于章紫欣这个盼望已久的孩子,夫妻两人真是百般呵护,千般宠爱……所以章紫欣幼时的生活是十分幸福。但当章紫欣二岁多时,无意间从床上摔下。左臂骨折明显呈现扭曲,但小紫欣只是拍拍屁股,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起身继续玩耍。倒是紫欣妈妈听到声音走进来,看到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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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婚权独有:傲娇老公甜蜜宠》“不认识我?”他挑眉看着她,轻笑道:真够狠心的,那我们翻翻媒体给你的记忆,X年X月,邵氏总裁为讨新欢高兴,斥资百万,X年X月,赠百万豪车……她因母亲生病而与他签下协议,说好的时间期限,他却翻脸不认人,将她留在身边,断她的财路。她逃,他步步紧逼,她无路可退,嫁入豪门?她才不稀罕!
  • 绝色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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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是她的爱好,医得看她心情,创建神女帮派只是一时的兴趣,却夺得武林中第一大帮派的头衔。皇帝是她哥哥,愿把江山拱手相让。魅影帮的帮主愿听从她的号令。药谷的药王愿教授他毕生所学,只愿她能留在身边。赌坊、青楼、酒坊的开业为的只不过是让她过上一个有输不完钱的日子。虽然前度珑玥荒淫成性,后度珑玥嗜赌如命,一样臭名远昭。就算如此,她珑玥也有让兰月国翻天覆地的能力,有魅惑世间男子的能力,谁能耐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