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蛙,一夜间疯长一倍多。我们让它坐牢
第二天,我们跟丛林中的鸟一起醒来,首领才发现丛林早晨的美妙,他支吾着想说些赞美的话,可是没讲出来,嘴角无效地抖着。
打饭已正式为我们当义务炊事员。其实他一直就是,但从前是无意识的。
我们兵分三路。第一路是砌墙组,拉上独轮小车采集石头,砌墙;第二路是守备组,守在车库里的洞口旁,备好石头,若是怪物在这里出现,就把它砸下去;第三路是战斗组,专去河滩上寻找怪物,伺机而动,杀掉它。第一次与它在洞中遭遇就可以断定它是一个笨拙的怪物。在洞中不便行动,只有在河滩上我们的猎枪才能发挥作用。
出发前,首领把仅有的四颗子弹又擦了一遍,我们战胜怪物将主要依靠这四颗子弹。我和小柯也装备了自己,分别带上铁棍和长柄板斧。板斧被磨得锋利无比,这些东西都是首领的爸爸放在车库里的工具,现在都用上了。
首领在前,小柯居中,我断后。我们沿着丛林中的小路,悄悄向河滩摸去。
河水安详地流动,它没有介入我们与怪物之间的纠葛,专心向前赶路。为了安全,这次我们爬上岸边一棵生满枝丫的老树。这棵树叶子大得像扇子,我们一爬上树冠,就被严密地遮蔽起来,而一拨开叶子,河滩上的一切又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河滩上没有一丝动静,如同还在酣睡之中。河水在这里分成几股,但过了河滩又合在一处。
我仔细搜索河滩上每一处角落。河滩上分散着几簇草丛和石堆,后面都不足以隐藏太大的东西。洞口四周的草已经重新站立起来了,说明怪物没有从这里进出。河滩上并不复杂,可以一眼就见分晓,不用望远镜,幸好我们也没有望远镜。
首领和小柯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不断地摇头,摇头。
怪物深居简出,喜欢躲在阴暗潮湿的洞中,是个阴险残忍的杀手。
虽然没有发现新情况,但也不能就此罢休,我们三个人攀着树枝休息了一会儿,等待河滩上有新的迹象出现。
我不经意地拨开眼前一片大叶子,恰好看见一块石头,这块石头莫名其妙动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确信没有看错,我赶紧示意首领和小柯有情况。
那块石头翻动了一下,一只草绿色的青蛙从后面露出来了,它正在用头拱动那块石头,石头于是又翻了一下。我看了一会儿,觉察出它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与石头玩耍。小柯低声说,青蛙智力低下,大概不懂得玩这种游戏。这时,青蛙跃上石头,坐在了上面,抬头看了看天空,张了张嘴,似乎是打了个哈欠,心情也不错。可是它马上又跳下去了,继续不停地拱翻那块石头,玩得一点创意也没有。
我担心这个不懂事的小东西会成为怪物的一碟小菜。河滩仍旧静静睡着,青蛙在它身上跳来跳去它并没觉得痒,也许它早就死掉了,根本不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首领说:“把它带回去,让它陪打饭玩玩。”
小柯说:“去河滩上抓它太危险了……”
首领把猎枪交给我:“别轻易开枪,就剩四发子弹了。我去把它捉上来……”
话还没说完,首领已经抱着树干滑下去了,并悄悄向青蛙靠近。我马上把猎枪架在一个树丫上,瞄着前方的洞口。小柯也已经举起一块石头,随时准备接应首领。首领擅自行动,没与我们商量,这会给行动带来麻烦。
首领边靠近青蛙边脱下了衬衣。他的衬衣其实已破烂不堪,像一张很久不用的破渔网,这是他小时候的一件衣服,脱掉灰衣以后,他就穿这个了。他的形象像一个小原始人。
绿青蛙似乎觉察到了不妙,“砰”地跳到石头后面,紧张地望着出现在它面前的首领,望着望着,它突然像弹丸一样向首领射来。这时,首领的衬衣也已经脱手了,迎头向空中的“弹丸”扑去。青蛙被首领的衬衣裹个正着,落了下来。我紧张地瞄着鼠洞,首领已经得手了!但愿这时刻不要出别的事。
首领迅速把它裹住,拎起来,回到树下,几下就爬回到树上。与此同时,洞口还没有什么情况发生,整个河滩,除了刚才这件事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其实首领回到树上后,我希望怪物早点出现。
看来,我们并不能如愿与怪物遭遇。
它不出现似乎同样是我们期待的,我们可以安静地蹲在树上,像鸟一样,安全、惬意,没有敌害,甚至可以闭上眼睛打个盹儿--我也弄不清自己是希望它出现,还是希望它不出现,也弄不清自己是勇敢还是胆怯。那些英雄们在事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是不是就像我现在这样子?
青蛙在首领的衣服里又跳又窜,凭我的观察,这是一只怪异而富有攻击性的青蛙。我开始怀疑它能不能给打饭带来快乐。它是怪丛林的一部分。
临近正午,阳光烘烤着河滩,河滩放出五彩的光芒。
青蛙一直没有停止挣扎,眼看要挣破首领的破衣服了。它是一只乖戾的小动物,个性太强了。
小柯也说这不是一般的青蛙,它太凶猛了。可是首领执意要带它回去,把我的衬衣也要了去,又裹了一层。青蛙又挣扎了一会,大概是累了,才不动了。
青蛙带给我们的兴奋已经平息了,再看河滩上,仍没有一点别的迹象。我们又熬了一会儿,终于没了耐性。小柯索性把那块石头砸向洞口,咕咚一声,可是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们的期待再次落空,只有先回去了。首领裹了青蛙,把袖子系在腰上。我们从树上滑下时都没有一丝警惕性了。临离开,小柯又朝洞口投了一块石头,却打歪了。
我怀疑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是在梦中,使者根本就没离开我们,他就在采石的队伍里。
我们三个马上就要上岸了,一阵喘息声从身后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首领一下卧倒在草丛中,端起猎枪。我和小柯很快爬上岸边一棵树。首领随后也爬了上来。
我们屏住呼吸,向河滩上观望。可是那个有点熟悉的喘息声却中断了,好像刚传出来就被途中的草丛和河水吸收了。不过裹在衣服里的青蛙重新狂躁起来,甚至传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它在撕咬裹在它身上的衣服。
我们的期待还是没有结果,河滩上再没有任何信息传过来。青蛙又安静了下来,它刚刚经历了与我们相同的心理变化:从惊喜到失望。它与洞中传出的信息似乎有“心灵感应”。
一走进丛林,声响就丰富起来了:鸟叫声,草叶与草叶之间的摩擦声,风掀动叶子的声音,远方独轮小车的吱呀声……我们肆无忌惮地走着,听着这些声响。青蛙在首领的屁股上一甩一甩的,早就被甩晕了。
砌墙用的石头还不太多,远远不够晚上砌墙用。怪物的威胁给采石带来的麻烦正在显现出来,因为路途遥远,砌墙组的几个伙伴累得摇摇晃晃。我们三个见状,只能为自己这一上午的“悠闲自在”感到内疚,我们没有任何收获。
我们三个刚走进院子,守备组的两个伙伴就紧张地召唤我们过去。他俩每人手里都举着一块大石头,看来已举了很久,都快举不动了。
我问:“怎么啦?”
伙伴说:“刚才,它大概来过,到了洞底。”
首领问:“它撞油桶了吗?”
伙伴脸色苍白:“我听见了声音,时间不长又没了。”
“是不是像喘气?”首领问。
“对,像喘气。”守备组的伙伴肯定地说。
它仍在活动,但仅限在洞里,它究竟想干什么?
首领与守备组留在车库,把裹着青蛙的衣服递给我:“给打饭吧,他要是不喜欢就熬汤吧。”
打饭正在做午饭。
现在他刚明白自己的工作是在为伙伴们服务。过去,他想的只是为自己服务,服务得太“浪费”了,也就过剩了,过剩就成全了其他伙伴的肚皮。现在,那个“原始时代”已经过去了,打饭整天为如何让伙伴们吃得好些更好些费尽心机。可是条件太差了,口味总显得单调,其实我们也没向他提意见,可他还是经常自责。有一回,他发现了一种野菜的新做法,乐得差点摔倒,赶快应用实践。其实也不算什么伟大发明,平时他炖鹌鹑时把投山药放在最后一个环节,这回是先炖山药,后放鹌鹑。菜做好了,打饭急着让伙伴们尝。伙伴们都尝了,都如实说还是原来那个味道。打饭也只得承认还是那种味道,他没成功。
我拎着青蛙叫打饭的名字,打饭正蹲在厨房的灶台旁冥思苦想,眉头拧了个大疙瘩,像个小老头儿。自从使者离开我们,打饭学会了寂寞,没事做时就常想起使者还有当年在丛林中与他失散的伙伴,他还记得其中几个的名字呢。他活得有点累了。打饭也承认,自己比从前“成熟”了,“深沉”了,也有“魅力”了。
我说:“打饭,首领给你抓了个好玩的东西。”
打饭眼睛一亮:“什么好玩的,我猜猜,你先别给我看。”
小柯说:“样子挺丑,脾气挺坏,绿颜色。”
打饭说:“猜不着……”
我把衣服打开,青蛙晃了晃,睁开眼睛,瞧瞧打饭,“砰”地跳到桌子上去了。打饭说:“就这东西,我不想要。”
小柯说:“不想要也得要!首领为了让你高兴,冒着危险在河滩上给你抓的。”
打饭瞥了小柯一眼:“我要。”然后就从厨房里找来一块山药给青蛙,青蛙不要,跳开了。打饭觉得扫兴,找来一条绳子,想拴住它,免得它跳来跳去没有约束。我和小柯围住桌子,打饭很快抓住了它,这才发现青蛙没有脖子,头和身体直接连在一起,只好把绳子系在它的腿上。它发怒了,又蹬又挠,大张着嘴巴,要咬人。
小柯说:“看,它长着两排牙齿!青蛙怎么会长牙齿?”
我也感到蹊跷,青蛙长了牙齿,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