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见了独秀跑过来的声音,问心勉强睁开双眼,挣扎着摇了摇头,示意独秀不要碰她。
独秀知道,这是因为问心的身上,在衣衫的覆盖下,到处都布满了沾染了毒液的尖刺,很容易误伤到旁人,只好将一枚伤药轻轻放在了问心触手可及的地上。
问心拿起来,捏破蜡封吞下,就是这极为简单的动作,都让她痛得冷汗直流,嘴角滴落的鲜血更是一直未断过,咽下伤药后,问心喘息着说,“我做到了。”
听了问心的话后,独秀端端正正地跪伏于地,“属下地利、仁和、独秀,自今日起唯主上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如违此誓,定会为天地所不容,生不如死,死无全尸。”
夜问心直等到独秀把誓言说完了,才微微以目视意独秀回到宗门那群人中去,接下来仁和和独秀还有很多事要做。
独秀离开了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宗主不仅断了气儿,连尸身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还带着不正常的青紫颜色。
在场的人几乎全部都是杀手,也是用毒的行家里手,只需看上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离宗主远了一点。
什么是见血封喉,就是指毒药毒性大、起效快,这样的毒药不是无药可解,而是来不及解,所以,就连以保护宗主性命为己任的地利都没有喊独秀来救治,因为,等到地利喊出来时,宗主就已经死了。
冒着被尸体上的毒液沾染的危险,独秀一把将宗主背着的小包袱拽了下来,这样的事,也只有每天和毒打交道的独秀敢做,不然的话,再等一会儿,宗主的尸体就会迸裂开来,沾污了包袱里的银票。
问心用的毒药是独秀亲手配的,独秀知道接下来宗主的尸体便会被腐蚀成一滩脓血,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就会从世上彻底消散,真真是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可这都是宗主自找的,即使老宗主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他们三人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那孩子……”独秀刚做完这一切,仁和便开口问,地利虽然没出声也同样把紧张中带着关切的目光投了过来。
独秀微微点头,“还有气儿。”这话在独秀说来的意思不仅是人活着,还包括她有绝对的把握医治得好。
仁和笑了,小眼睛在肉呼呼的脸上立刻不见了踪影,整个人都显得多了几分欢愉,他对众人说,“今日的事诸位也都看到了,无需我多说,现下我们需立刻回宗门连夜处理一些琐事。”
众人无语,一是连日来加上今夜发生的事,让他们的心早就乱了,二是宗主现在不在了,宗门内的事务便由四大长老说了算,他们还有太多的把柄捏在四大长老手中,不敢作乱,而且……很多人看了一眼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的天时,心中暗叹,天时长老也指望不上了。
独秀上前把地利的外袍脱了下来,当成一张软床和仁和一道抬起了问心,地利赶着车,当他们再回到议事厅时,不过才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夜还很长,足够做很多事。
先将问心在主位上安置好,仁和才开口道,“宗门外有不可抗的仇家,内有宗主不幸,为了避祸保命,绝剑宗已没了存在下去的必要,我等从现在开始奉了新主。”转身对勉强坐在那里的问心恭敬地抱拳,独秀和地利紧随其后,接着,不等众人哗然声起,又说,“至于诸位,若愿意与我们一道跟从新主上的,我等欣然相迎,如果想离开的,我们会将绝剑宗以往所欠银两结算清楚,并另给一笔安家银子,长老以下的大总管每人二十万两银,堂主一级的十万两,再往下每个级别依次减半,不过均需本人来领,同时……”仁和的声音骤然提高,扫了扫这些不安等待中的同僚们,一字一顿地说,“赐解药!”
“哗——”心神不宁的众人终于安下心来,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抱拳施礼,声音中带着无比的雀跃和欢愉,“谢长老!”
是的,解药,除了宗门中的高级别头领:大总管、堂主和管事,很少有人知道,绝剑宗宗门内对下属的控制在利益和追杀的威胁外,还有一种最为让他们忌惮的:便是需定时服用解药的毒。
这种解药只掌握在三个人的手中:宗主、天时、独秀。
而所有的解药和毒药都是由独秀亲手配制后提供给前面两个人的,这就是四大长老在宗门中地位超然的缘故,也是这些人在宗主骤然而逝后,没有任何异动的原因。
“天时长老,把账册和你手上的解药都拿过来吧!”仁和对天时说。
天时犹如木偶般地吩咐人立即去做,一场豪赌,让他今夜输得很惨:对他如父如兄的宗主已在树林中化为了一摊脓血,尸体都收不起来,而除了他满含热泪的无奈注目,其他人都对此毫不关心,至于有没有人暗地欢呼雀跃,他已不愿再去推测了。他视为家,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心想维护的宗门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偏偏这两件事他都怪不得任何人,或者,他若能怪,只能怪已死的宗主,只不过心下不忍而已。
如果宗主真的带着财物私逃,那么今夜天时就要一切都听仁和的,没有仁和的允许,他不可言语不可私下行动,反之,仁和便要听他,这就是天时和仁和打赌的内容,虽然简单,却……
天时不再多想,事到如今多想无意。
有了连日来的风声鹤唳,宗门内连需要现收拾细软的人都没有,天时的账册十分清楚没有错漏,宗主备好的银票相当充足各个面值俱全,四大长老坐镇,大总管们积极配合,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原本人声鼎沸的宗门内就变得安静异常了,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为何宗主没露面,所谓的忠诚和江湖道义,无非如此。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昔日的江湖第一大门派在熊熊烈焰里化为一片废墟,据说,那场大火直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不知那十股寻仇的势力见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是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