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说:“公孙渊叛魏害怕被征讨,所以才远道而来请求援助,并不是真心想归附我们。如果公孙渊改变主意,想要向魏表白自己的忠心,那么我们的两位使臣一定不能安全返回,这难道不会被天下人取笑吗?”
孙权不断驳斥张昭,张昭的劝谏的意志反而更加坚定了。后来孙权有点忍无可忍了,他按着剑柄生气地说:“东吴士大夫入宫则拜我,出宫则拜你,我对你的敬重也算无与伦比了,而你却多次在公众场合让我下不了台,折辱我,我担心自己会因为忍受不了而做出不好的事来。”
张昭直视孙权说:“之所以这样做,实在是因为不敢忘记太后临终时将我叫到她的床前,留下诏书委托重任的话啊。”说着说着,他已泪流满面。孙权把剑扔到地上,与张昭相对而哭。但最终还是派张弥、许晏去了。张昭对孙权不采纳意见、固执己见十分不满,就借口生病不去上朝。孙权一时火起,派人用土把张昭家的大门堵住,张昭干脆又从里面用土把门堵起来。
公孙渊自知东吴相隔遥远无法依靠,于是斩下张弥、许晏等人的首级,送到魏的都城,把吴国的军械物资、金银珠宝全部据为己有。十二月,魏发布诏书任命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乐浪公。
孙权听到这个消息,大怒道:“我年已六十,不论多么艰难的事我都经历过。没想到这次却被鼠辈戏弄了一番,如果不亲手割下那个鼠辈的脑袋,我还有何脸面再统治国家?”于是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发兵讨伐公孙渊。大臣陆逊、薛综等人反复上书,加以劝阻,孙权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孙权多次派人慰问张昭,表示歉意,张昭就是不出来。于是孙权出宫,到张昭家门前呼唤张昭,张昭还是不出来。张昭的几个儿子将父亲扶起来,孙权用车拉他回宫,诚恳而深刻地检讨自己。张昭无奈,从此又去参加朝会。
孙权聪明一世,临老却为虚荣心蒙蔽,被奸诈的公孙渊戏弄,可谓糊涂一时。究其根源,孙权治理江东,政局稳定,经济繁荣,难免志得意满。公孙渊投其所好,对其上表称臣。孙权便派出庞大使团炫耀东吴强盛国力,最终却使自己脸面丢尽,不仅损失了两位大臣,一万士兵也被公孙渊收编。
孙废孙亮
252年,孙权去世,谥号大帝。太子孙亮即位,时年方十岁。257年四月,孙亮亲临正殿,实行大赦,开始独立执政。
孙亮精选士兵子弟十八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三千多人,选大将子弟中年轻而勇敢健壮的,让他们领兵,每天在御苑操练,并说:“我建立这支军队,是想和你们一起成长。”
大将军孙的上表奏章,多次受到他的责问,他还多次拿出府藏书册阅览先帝孙权的旧事,询问左右侍臣道:“先帝经常自己制定诏令,现在大将军奏事,为什么只让我签字同意呢?”
有一次,孙亮想吃生梅,让黄门到内库里取蜂蜜。蜂蜜中有老鼠屎,孙亮质问守库官,守库官连连叩头谢罪。
孙帝问守库官:“黄门向你要过蜂密吗?”守库官说:“曾经要过,我没敢给他。”黄门不承认。孙亮命人将老鼠屎切开,一看,中间是干的,于是笑着对左右说:“如果老鼠屎事先就在蜂蜜中,那么里外都应该是湿的;现在外面湿而里面干,说明这一定是黄门后来放进去的。”诘问黄门,他果然服罪。
吴大将军孙专权,吴主孙亮亲政后,多次质问责难孙,孙非常害怕。258年,孙从镬里出征回来后,便称病不去朝,让他弟弟威远将军孙据进仓龙门担当宿卫,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干、长水尉孙闿分别屯守各军营,想以此自保。
孙亮非常憎恶孙的这种行为,于是就追查朱公主的死因。当初孙峻专权,有人谋杀孙峻而没有成功,全公主向孙峻诬告朱公主是同谋,于是孙峻诛杀了朱公主。
全公主见孙亮调查朱公主的死因,非常惧怕,便说:“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朱据的两个儿子朱熊、朱损告发的。”这时朱熊担任虎林督,朱损担任外部督,孙亮把他们都杀了。朱损的妻子,就是孙峻的妹妹。孙进谏劝阻,孙亮不听,孙便更加惧怕。
孙亮暗地里与全公主及将军刘丞密谋诛杀孙。全皇后的父亲全尚担任太常、卫将军,孙亮对全尚的儿子黄门侍郎全纪说:“孙专权,轻视我,上次我命令他马上登岸,为唐咨等人作后援,他却留在湖中不愿意上岸,并把罪责推御给朱异;不事先上表奏闻便擅自杀害功臣;又在朱雀桥南建造府第,不再上朝,在家里逍遥自在,无所畏惧。
“我已经是忍无可忍了,现在我打算将他绳之以法。你父亲担任中军都督,让他秘密地整顿兵马,我将亲自出宫登上朱雀桥,率领宿卫虎骑及左右之人突袭孙的府第,再颁诏命令孙统领的军队就地解散,不得反抗。
“如果一切能够按计划行使,一定能够成功;千万不要让你母亲知道,她是孙的堂姐,如果遇见孙时泄露出去,就会误我的大事。”
全纪接受诏令并告诉全尚。哪知全尚把此事告诉了全纪的母亲,于是,全纪的母亲又派人秘密地报告了孙。
九月二十六日,孙深夜派兵袭击全尚,扣押了全尚,并派其弟孙恩在苍门外杀掉刘承。等到天快亮时,已经将王宫围住。
孙亮勃然大怒,骑马带上弓箭就要出宫,说:“我是大帝的嫡子,在位已经五年,谁敢不服从我!”侍中近臣以及乳母等人阻止他,不准孙亮出宫。
孙亮还在气头上,骂全皇后说:“你父亲糊涂,坏了我的大事!”又派人去叫全纪,全纪说:“我父亲奉行诏令却不谨慎,辜负了陛下,我没有脸面再见陛下。”于是自杀了。
孙让光禄勋孟宗祭告太庙,把孙亮废为会稽王,又召来群臣议论说:“少帝耽于享乐,身体多病,昏乱糊涂,不可以居天子之位,继承宗庙,已经祭告先帝把他废了。诸位若有不同意的,请提出异议。”大家都很害怕孙,异口同声说道:“把他杀了。”
孙派中书郎李崇夺吴帝的玺绶,把孙亮的罪状布告各地。尚书桓彝不肯在上面签名,孙发怒,把他杀了。
典军施正劝孙把琅邪王孙休迎来立为天子,孙同意了。二十七日,孙派宗正孙楷与中书郎董朝到会稽迎接琅邪王,派遣将军孙耽遣送会稽王孙亮到他的封国。孙亮当时十六岁。
东吴幼主孙亮是聪明的皇帝,表面看来,其发动政变收回皇权的筹划颇为得当,只因用人不当,以致机密泄露,功败垂成。与此相对照,清廷幼主康熙铲除权臣鳌拜收回皇权的行动则可谓干净利落,一举定乾坤。
对比二者可以发现,孙亮处处显露聪明,并多次斥责孙,让孙十分害怕,警惕性也提高了,为自己增加了政变的难度;反观康熙,对鳌拜处处忍让,让其麻痹大意,最后一举成功。可以说,孙亮败于“躁”,康熙成于“忍”。
竹林七贤
魏正始年间(240~249年),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常聚在当时的山阳县(今河南辉县、修武一带)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谓竹林七贤。他们的年代比建安七子要晚一些,其政治思想和生活态度也不同于建安七子,是当时玄学的代表人物。不过,他们的思想倾向略有不同。嵇康、阮籍、刘伶、阮咸始终主张老庄之学,“越名教而任自然”,山涛﹑王戎则好老庄并且杂以儒术,向秀则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他们在生活上不拘礼法,清静无为,聚众在竹林喝酒、纵歌,其作品也主要是揭露和讽刺当权者司马氏的虚伪,世人欣赏他们这种真性情,很多人推崇并效仿。
嵇康在“竹林七贤”中的声望很高。他性格耿直,因为极其不满司马氏家族的统治,便隐居起来,成天以打铁来消磨时光。汲郡有个隐士叫孙登得,曾经对他说:“你才气多见识少,在当今之世难免被杀!”钟会当时正受到司马昭的宠爱,听到嵇康的名声就慕名来拜访他,但态度骄横。嵇康很看不起钟会这类人,所以钟会来了,他对其不理不睬,态度非常冷漠。钟会要和他搭讪,嵇康伸腿坐在那里毫不在乎地打铁。钟会见他不说话,讨了个没趣,转身便要离去。嵇康这才讽刺地问他说:“你听到了什么而来,见到了什么而去?”钟会也毫不客气地回答:“我听到了我所听到的而来,见到我所见到的而去!”从此,钟会对嵇康怀恨在心,决心找机会出了这口窝囊气。
山涛担任吏部郎时,给嵇康写了一封信,想推荐他代替自己的职位。嵇康接到山涛的信后,写了一封回信。在回信里,嵇康说自己不堪忍受流俗,又菲薄商汤、周武王,暗中讽刺司马氏专权。司马昭听到后十分生气,下决心要找个借口除掉嵇康。
正好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嵇康有一个好朋友叫吕安,吕安的哥哥吕巽品行恶劣,诬陷弟弟吕安不孝,于是司马昭要把吕安抓起来。嵇康很了解吕安的人品,冲着朋友的情分,替吕安打抱不平,作证说吕安是个孝顺的人。钟会借此事诬告说:“嵇康和吕安都是当世享有盛名的人物,但他们都放荡不羁,喜欢发表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扰乱统治,应该借这个机会除掉他们。”司马昭也早就记恨嵇康对自己的不合作态度,厌恶他时常与自己作对,听钟会这么一说,于是杀了吕安和嵇康。临刑,嵇康神色自若,奏《广陵散》一曲,从容赴死,成为绝唱。
阮籍才华横溢,在当时名气很大,掌权的司马集团很想拉拢他,但阮籍和司马集团总是若即若离。他饮酒不顾礼仪,每次与族人共饮,总是以大盆盛酒,不用酒杯,也不用酒具器皿,大家围坐在酒盆四周用手捧酒喝。猪群来饮酒,他不但不赶,还凑上去与猪一齐饮酒。阮籍担任步兵校尉一职时,他母亲去世了,当时他正在与人下棋,对方要求别下了,阮籍却仍要一决胜负。下完棋后,他又喝了两斗酒,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高呼一声,吐了好几口鲜血。守丧的时候,因极度哀痛而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他勉强支撑自己,但是仍然跟平日一样毫无节制地饮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
山涛在竹林七贤中年龄最长,但是很晚才开始为官。他四十岁开始任郡主簿、功曹之职,因预见曹爽的被杀而隐居不仕,但是不久之后又被召回,以后任官于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的政权,成为司马氏政权的得力助手。他与阮籍、嵇康不同,他的一生鲜有反司马氏思想,反而紧密地围绕在司马氏政权左右,并成为司马氏晋王朝的开国功臣。山涛虽然年轻时崇尚老庄思想加入了竹林七贤之列,可是本质上他却不是一个浪漫的文学家或忘情的政治家,而是一个拘守世俗礼法的谦谦君子。
向秀官至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主张“名教”与“自然”统一,合儒、道为一,认为万物自生自化,各任其性,即是“逍遥”。他与嵇康、吕安相厚,同在嵇康的住所山阳灌园以自给。但是种田、栽培蔬菜并不是他们的嗜好所在,仅是以田园工作换取生活所需,一旦有了空闲,就相携出游于大自然间,以逃脱政治的黑暗樊笼,得到精神上的自由。尽管他们三人的行止如此亲近,但向秀的性格却是与嵇、吕相异。嵇康傲世不羁,吕安放逸而超迈俗人,向秀则好读书,所以常被嵇康、吕安二人所嘲笑,但并不影响三人的情谊。
刘伶是“竹林七贤”中最为著名的酒徒。刘伶自叹“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他经常随身带着一个酒壶,乘着鹿车,一边走,一边饮酒,命一人带着挖掘工具紧随车后,吩咐此人,他什么时候死了,就地埋之,不必拘于礼法。他曾写下一首《酒德颂》,大意是:自己行无踪,居无室,幕天席地,纵意所如,不管是行走还是停下来,随时都提着酒杯饮酒,惟酒是务,焉知其余。其他人说什么,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越要批评,自己反而越要饮酒,喝醉了就睡,醒来也是恍恍惚惚。于无声处,就是一个惊雷打下来,也听不见,面对泰山也视而不见,不知天气冷热,也不知世间利欲感情。刘伶的这首诗,充分反映了晋代时期文人的心态,即由于社会动荡不安,长期处于分裂状态,统治者对一些文人的政治迫害,使文人不得不借酒浇愁,或以酒避祸,以酒后狂言发泄对时政的不满。
王戎是西晋的大臣。他从小就聪明,很有悟性,容貌清秀,善于清谈,是“竹林七贤”中年龄最小的,比山涛小二十九岁,比阮籍小二十四岁,比嵇康小十一岁,同时也是“竹林七贤”中最庸俗的一个人。晋武帝的时候,他先后担任了重要的官职,惠帝时官至司徒。王戎苟媚取宠,热衷名利,随波逐流,对于政事没有匡正与救助之举,因此受到人们的讥讽。他常常把事情委托给下属,自己跑到外面游玩。他生性贪婪、吝啬,家里的园林、田地遍天下,聚敛了大量的财富,还时常一个人躲在家里拿着账本,整天地计算,好像还远远不够。他家种了不少李子树,结的李子又大又好吃。他卖给别人又怕别人得到里面的种子,就想了个办法,在李子核上钻个洞再卖给别人。他所赏识提拔的人也都只看虚名。一次,阮咸的儿子阮瞻去拜访王戎,王戎问他说:“孔子看重名气和身份,老子、庄子比较随缘。他们的宗旨是相同还是不同?”阮瞻说:“好像是相同。”王戎赞叹不已,于是录用阮瞻。当时的人们称之为“三语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