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把遥控器“啪”的扣在茶几上,声音一路上飙:“周、宁、远!”
“哎,哥哥去找水喝去,你渴吗?”他一窜老远,站在秦川够不到的地方,嘴还那么贫。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自己都服了那个女人了,一只手在冰箱里扒拉还问:“你是不是女人啊,连个零食也没有?更别说是菜了。”
“你要菜干嘛?”
“下酒啊,你这里不只有酒吗?”周宁远关上冰箱走过来:“你也饿了吧,我去下面超市买点菜回来。”
秦川别过脸:“我可不会煮。”
“我会啊。”周宁远摊开手,一脸贤惠的道。
秦川是真服气了,什么话他都能给接回去:“超市很远哎。”
“也就十五分钟,你等着啊,哥哥今天给你露一手。”
他迅速的出门,家里又安静下来,秦川突然觉得屋里有个活物的感觉还真不错。不过这个想法不能让周宁远知道,他肯定会说:“你当我是个小狗啊?”
她想到了雪儿,在徐哲楠那里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秦川狠狠的甩头,想把这个念头驱逐出去似的,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心想,不如给周宁远煮上一壶茶。
周宁远一个大男人推着车子在超市来回的转悠,他对这种生活很熟悉,早前在巴黎留学的时候也爱自己弄点吃的,到底是中国人的胃,法式大餐吃的再丰盛也比不上中国菜对胃口。如果今天她不是脚受伤,他一定会拖她一起来。
脸色这么差,脾气这么大,脚又无缘无故的受伤,他想问原因的,但还是忍住了,知道问了也白问,这个女人就是别扭,太烦了。
自己看到她总这么想,可是怎么办呢,一转脸就忘了。
他的动作算是很快了,来回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秦川住的这个小区地理位置挺好,就是离超市和菜场都太远了,会花钱在这里买房的,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
一路拎了东西上楼,在外面按门铃,怎么按都没人来开,周宁远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她腿脚不好又知道他很快就回来,怎么就没动静了呢?
隔着防盗门去听什么都听不到,他无奈,只好站在外面喊:“秦川,秦川,开开门。”
门纹丝不动。
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周宁远本来想打她电话,但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立刻放弃,返身下楼,他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瞄到小区的楼下好像有个锁匠来着,正火急火燎的往下奔,迎面撞上一个人。
“周总。”那人叫住他。
周宁远顿住步子,一把拉住他:“你有你姐家的钥匙吗?”
秦岳对他的语气和动作感到十分的惊讶:“我就是来拿的啊,怎么了?”
“你在门口试着叫你姐姐,别按门铃,别打电话,我去找锁匠。”周宁远交代完,又匆匆的跑下去。
秦岳见他如此慌张,隐隐的似乎也觉察出什么,他一边往上跑一边念着:“不会吧,她怎么可能呢?!”
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秦川早已意识模糊,抱着抱枕无知无识的歪在沙发的一侧,嘴唇呈现出最美的樱桃红,面容安静如水。
周宁远早已,脸色剧变,跑过去俯身捞起她抱在怀里就往外走,动作幅度之大,力量之重,竟然将沙发前的玻璃茶几撞开,直接飞到了电视柜前,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看的锁匠目瞪口呆。
秦岳见他已经救人,便在屋里善后,捂着鼻子推开所有的门窗透气,到厨房查看才发现是秦川煮在燃气灶上的一壶水早就扑了出来,造成大量的燃气溢出。
他心里惴惴的,心烦意乱。
医院里,秦岳发现自己跟在后面根本就帮不上忙,跑上跑下联系医生,都是周宁远在做。那个男人表情严肃,脸色苍白,急诊室的小护士直到看见他跟着进了病房,还在偷偷的议论,这么些年过去,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这么英俊的男人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闯进病房说“医生救救她。”
真是,那场景和台词,都像极了八点档的电视剧。
然后纷纷猜测是怎样的情感纠葛,才会发生刚才的局面,讨论热烈。
秦岳倚着门框,听到这些就会觉得心烦,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出了门口抽烟,刚点上火,就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正眼去看时一辆黑色的SUV正停在他的身侧,距离他的身体一拳之隔。
门声响动,那个人从上面走下来,如鬼斧刀削般的脸满是阴沉之色,阳光从他的身侧打下来,更显得他面部的线条棱角分明。
“哥。”秦岳夹着烟的手下意识的藏在身后,长大嘴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
今天,是徐哲楠订婚的日子。
徐哲楠的眼睛扫过来,目光凌厉,根本没注意他手上的小动作,将手中的车钥匙抛出一条华美的弧线,只沉声问:“人在哪?”
这一眼,竟似刀锋般的冷厉,秦岳只觉得脖子根儿后一阵凉意,缩了缩脑袋,迅速报了病房的地址。然后扬手接住了徐哲楠抛过来的车钥匙。
动作之熟练,堪比泊车小弟。
说来也巧,徐哲楠推开病房门的那一霎那,一直昏迷的秦川缓缓张开了眼睛。
她正好侧着脸,所以最先看到了他,那个影子即刻便投射在眼底,落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按住她体内最酸涩的源头,源源不断的从胸口涌出来。
他还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宽肩窄腰,长身而立,帅气的没天理。
像是没有看到周宁远,他朝着她走过来,缓缓的蹲在她的病床前,与她平视。
秦川的眼睛也好像是粘在他的身上,一双美目随着他的动作而慢慢的转动,似乎他才是绝世的风景。
她必须要钉牢那双墨黑的眸,才能看出那里面闪烁的情绪。有担心、有无奈、有温暖,还有很多被他埋藏的太深,她像是永远也猜不透的东西。
“我不是自杀。”最后,她终于在他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喉头干涩的说。
秦川闭上眼睛,扯动唇角,笑了一下,竟然发现原来笑比哭更痛。
室内安静的吓人,然后她听到门锁“咔哒”一声响,心里沉了一下,以为是他走了,张开眼睛却发现他还在眼前。
他的眼底很平静,一如往常,看不到风浪,却让她不敢直视。
秦川的心底升起了一种绝望,是从听到他要订婚的消息,到今天才开始慢慢的在体内扩张蔓延的疼痛,好像到这一刻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才特别真实和强烈的显现了出来。这种绝望是她之前不曾有的,包括那一次她必须的离开。
终于,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很凉,上面有细碎的冷汗,潮湿了他的手掌。
秦川眨了眨眼睛,睫毛就像是最美的扇面,阳光下慢慢的展开,细密的交织着他内心的疼惜。
“你太不小心了。”他说的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叹息。
秦川的心酸酸软软的,她手上还扎着针,为了躲开他的眼,偏要翻身别过脸去,结果牵动了针头,白色的纱布下渗出鲜红的血丝。
他眼疾手快,自然的按住,手背上又是一阵疼,秦川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她本来就白,如今脸色更是白到透明,黑发红唇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虚弱无力,可眼里仍然强撑着一份倔强。
“这个月罚单要接到手软了。”他在她的耳边幽幽的说:“不飙车还真不知道这路上这么多红灯。”
那个语调是她熟悉的,可是却带着她所陌生的妥协。
她眯着眼睛看窗外,这里是一楼,从窗口可以看到大丛大丛的八角金盘枝繁叶茂的缠绕着彼此,然后从地下蜿蜒生长出一只牵牛花的藤蔓,一直延伸到她视界的边沿,在阳光下开出小而艳丽的花朵,微风中轻轻的颤动,就像是她的心。
这曾经是她最爱的季节,现在却也是恨。因为那时候离开,也是这个时节。
似乎一切没变,爱他的痛,依然憋闷、痛苦、恍惚无处诉说。
其实他订婚,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曾这么想过,然而,连这种可能也被她的意外给破坏了。
“你为什么要来。”她呆呆的看着窗外喃喃的说:“根本不需要你来,只是一场意外。”
真的是意外,她只是想给周宁远煮水喝,她在炉灶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气闷,于是就走出来继续休息。
实在是累,身体上的,心上的。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很快好像又睡着了。
等再次醒过来就在这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在张开眼的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自杀,可看到他的那一刻却真的很想死掉。
他一定是从宴会上跑掉的,她知道今天他的订婚仪式因为陈思思的关系是全国直播,一定去了很多很多的媒体记者,可他却出现在这里。
她为什么总是做蠢事。
他在她面前总做蠢事,停止不了。
“别哭。”直到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擦泪,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在流泪。
“秦川,你难道忘了,当初是你不要我的吗?”
徐哲楠叹息,张开手臂把她抱住在怀里。
“是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我了。”
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听得她心惊肉跳。
就像是他此时温暖的怀抱,得不到,想要。得到了,又觉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