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自己,这是喜欢他的代价。
秦川想到这里,又一拳打在沙袋上,沉重的沙袋不断的在眼前摇晃,她忽然笑了。
那时候还真幼稚,什么叫做“代价”?
喜欢的人永远不喜欢自己,那么这份感情又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沙袋有什么好笑?”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秦川一个机灵,回头去看,真的是徐哲楠。
“你来做什么?”
这话脱口而出,既然又懊恼的不得了。
徐哲楠挑眉,深深看她一眼:“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他穿着深蓝色的道服,站在她的不远处舒展筋骨,像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
秦川没接话,继续盯着沙袋。
“还发什么呆,上来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道场正中看着她,就像是她高一开始的每一个傍晚一样,向她发出邀请——对决的邀请。
很多人不愿意跟他对打,嫌他下手重,而且喜欢速战速决。
秦川是知道他的,在他的字典里,只有“输”或者是“赢”,没有“和局”的概念。其实他也很少跟谁较量,那当然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他都看不上眼。
“根本不是对手,怎么打?浪费时间。”他总这样讲。
这是就是徐哲楠。
骄傲的不可一世。
秦川想了想,慢慢走到他的对面。
“这么久没练,还行不行?”挑衅的语气惹来秦川的瞪视,仔细的看,他的眼其实是在笑的:“怎么,不服气?听说上次把周宁远修理的很惨?”
“那是他让着我,不像某些人。”
唔,好酸。
徐哲楠笑:“是吗,绅士风度哦?我就没有。所以,要不要打,你自己决定。”
秦川看着他抱着双臂,悠闲的神态,那种委屈郁闷的酸味从心底往上涌,到眼底被拦截下来,她抬起头同他对视,眼神清澈明亮,无比笃定的语气:“来都来了,当然应战。”
她在他面前永远自不量力,永远。
勉强较量的结果,当然还是她输。
他甚至不肯让自己赢一次,在他的心里,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排在她的前面。重要的,不重要的,人或者事物。
或者,别的都是对他重要的,只有她的爱可有可无。
最后一次被他撂倒在地上,明明知道自己要怎么着地才可以不那么疼痛,可却还是赌气似的直直的下去,右脚先着地,生生崴了一下,“咔哒”一声,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心而来。牵扯她身上每一个跟脆弱的神经。
似乎这样的痛可以缓解心理的痛。
这大概也是她发泄的一种方式。
在这里他打定主意让她断了上道场的念想,每一次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他在对她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
可是徐哲楠,我爱你这么久,那么痛,还不是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与那漫长的似乎永远无法追逐上你的路相比,这点小痛,又算得了什么。
秦川抱着脚踝,低着头再不肯起来。
“摔坏了?”徐哲楠一步跨过来,手覆上去,被她拉开。
“很痛?我看看。”他又覆上来,又被她拉开,几次下来,他明白了,是她不愿意他碰她,心里较劲。
他的手再过来的时候,带了些力气,抓住她的脚腕,秦川被他这么一拉,龇牙咧嘴“啊”了一声。
“活该。”徐哲楠瞪过来:“跟谁较劲呢。”
秦川低下头。
他看了好久,忽然放开,半蹲着把她打横抱起来。秦川心里那么一晃,脑袋一片空白,头顶在他的下巴处,下一秒就窒息的感觉,眼圈没出息的红了。
把她抱到休息室,徐哲楠轻车熟路取了药酒过来帮她涂上按摩。
脚被他握在手里,秦川的脸火烧火燎她试图抽回去,发现根本就动不了,看着徐哲楠的头顶,心烦意乱,憋了半天才憋出四个字:“我自己来。”
徐哲楠没答话,继续帮她揉着,药酒一点点的渗入皮肤里,温热的感觉。
休息室里安静的可怕,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秦川的意志一点一点的崩溃。她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抱着他,亲吻他,说爱他再也不离开他。
可突然又看到他左手的无名指。
那里还没有牵绊,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枚戒指套在上面,宣誓她的存在。
“我要订婚了。”
那一天,徐哲楠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秦川的双手背在身后,死死的扣住,绞在一起,生疼生疼的,她好想对他说:“徐哲楠,别对我这么好,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会疯掉,我就会放不下,我就会一直爱你,等在原地,不愿意离开。”
徐哲楠正帮她揉脚,突然发现手背上一丝冰凉,抬头一看,正是秦川的泪。
“这么疼?我送你去医院。”他拧着眉头,站起身。
“徐哲楠。”秦川倾身向前拉住他的手腕,重心不稳,差点倒下去,被他扶住双肩。
其实她多么想倒进那个怀抱里,哪怕是侵占片刻的温暖。
“你多大了,能不能不那么冒失。”他的语气,听上去,那样的不耐烦。
秦川看着他的眼睛,冷不防的哆嗦,模糊中听到她自己开口对他说:“没事儿,还是我打电话给周宁远,让他送我去吧,毕竟他才是我的男朋友。”
那个声音很冷静,冷静到秦川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声音。
说话的时候似有冰凉的钢针,一针一针,缓慢的扎入她的心脏,然后拔出来,然后再扎进去。
久不停息。
她低下头不让他看眼泪,她感觉到扶着她肩头的两片温热倏然的脱离,徐哲楠居然一声不吭,拔腿就走。
秦川闭上眼睛也能想象他远离自己的样子,太阳穴上有一根筋突突直跳,牵动着体内每一根脆弱的神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无逻辑的说出那么一句话,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室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张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裸露在外的脚踝上面的药水蒸发带来丝丝凉意,末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竟然跳下椅子,那只伤到的脚刚刚着地就是一阵剧痛,可要强如她也不禁闷哼了一声。
然而,来不及了。
她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追出去,道场的长廊从没有这样长过。
她只需要他等一下下就好。
她不想追上他抱着他的腰,告诉他她不是故意的。
周宁远根本与她毫无关系,她那么说只是一时糊涂,她嫉妒,她嫉妒陈思思,她嫉妒她能够永远的拥有他,可是她却不能。
她甚至想要对他说,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以前的事情也不去想,哪怕是背叛,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就可以,哪怕,哪怕是……
她就那么想着,眼泪不住的往下掉,跌跌撞撞一路出了门,徐哲楠却早已驾车绝尘而去。
院内的那棵老槐树纹丝不动的在那里,安静的可怕。
为什么不等她解释,难道她不能发脾气吗?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当着她的面,她发脾气怎么了?为什么不肯让着她,再怎么说,她也比他年纪小。
凭什么?!
秦川跌坐在沙石地上,哭不出来,不住的打着冷战,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只觉得只又出气没有进气,心脏超出负荷,疼痛也是,甚至,脚腕也不觉得疼了。
还有什么能比的上她的心疼呢?
徐哲楠,你为什么不能够回头好好的看看我。那么你就会看到,我是怎样的爱你,到绝望。
不知道在院子里坐了多久,道场的工作人员走近小心翼翼的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是凭借着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接过工作人员拿过来给她的东西,上了出租车离开的。
回家看到手机,才发现周宁远给她打了无数的电话,当然还有说好明晚要来拿钥匙的秦岳。
秦川实在提不起力气再面对任何一个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发呆,之后便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按门铃,秦川在宽大的沙发上翻了个身,从身后拽出一个抱枕拍在头上堵住耳朵。谁知道门外的那个特别有耐性,一按就是五分钟,硬生生赶跑了她脑中的睡神。
磨蹭着起身去开门,因为打进屋起就没开灯,适应了黑暗,打开门的那个瞬间屋外的光线忽然一亮,辣的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周宁远站在亮处,她站在暗处,她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走廊上的灯光洒了一点上去,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她憔悴的不像话。
他背起手,着急的神色一闪而逝,语调仍是惯常的调侃:“睡死过去了。”
“嗯。”秦川哑着嗓子:“找我什么事。”
“我刚下飞机就来看你,陪我去吃个饭?”他虽然是肯定的语气,但是音调却很低。
“不去。”秦川蹙着眉头拒绝。
“为什么。”周宁远不肯放弃。
秦川闷了半晌,终于吐出一个字:“累。”
“那在你这吃也行。”他笑嘻嘻的说。
秦川抬眸瞪他。
周宁远随即笑的厚颜无耻:“不给吃饭,给口水喝总行吧,好歹也是朋友。”
秦川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放下撑在门上的手,一路拖着往里走:“冰箱里有,自己拿。”
“你怎么光着脚啊,不冷啊?”周宁远在她身后打开灯。
明亮的灯光让秦川直皱眉头:“你烦不烦,是不是男人啊。”
抱怨了这句,她久久没听到周宁远回答,秦川觉得有些不对,抬头去看,只见他站在一片灯光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道:“try-me,baby。”
“下流!”秦川又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周宁远的唇角上翘走到她跟前蹲下来问:“你脚怎么了。”
“崴了。”
秦川往沙发的里头靠了靠,抱了个抱枕在怀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就听周宁远嘟囔了一句:“瘸腿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