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定慶
一
陳寶箴(1831-1900),字右銘,江西義寧(今江西省修水縣竹塅村)人,為著名詩人陳三立之父、著名史學家陳寅恪之祖,咸豐元年恩科舉人,後加入以曾國藩為核心的湘軍集團,官至湖南巡撫,極力推行新政,卓有成效,是近代著名的維新政治家。戊戌政變後罷官歸隱江西西山,於八國聯軍入侵天津、北京之際去世。陳寶箴全力經世,將詩文視為“雕蟲小技”,發誓“輟文學,討時事,奮其愚陋,庶幾乎一日之强”,范當世《故湖南巡撫義甯陳公墓誌銘》,《范伯子集》卷九,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又,《陳右銘先生遺文》,義寧手鈔本,目錄:《疏廣論》(殘)、《晉謝安淝水戰論》、《擬陳夷務疏》、《上沈中丞書》、《上曾相國書》、《報江味根書》、《答席廉訪書》、《代席廉訪與婁軍門止移軍書》、《與段觀察論辦教匪書》、《與席硯薌書論貴州兵事》、《與田鼎臣書答黃鴻九書》、《與吳贊先書》、《答易笏山書》、《與吳嶰穀書》、《與惲次山方伯書》、《與易笏山書》、《記義甯州牧葉公濟英禦賊死難事》、《義甯同仇錄序》、《答黃鴻九書》、《義甯同仇錄書後》、《書宜黃令傅君培峰死難事》、《送廉訪李公歸玉林序》、《贈張翁序》、《送董小山之官修仁序》、《送嚴雨農南歸序》、《宗母劉孺人六十壽序》、《丁節婦傳》、《祭閔季清文》、《書周貞女》、《書洪山凱旋圖後》、《書塾侄詩卷》、《四覺老人書示隆恪》。《陳右銘先生遺詩》,義寧手鈔本,目錄:《入都過章門李君芋仙出莊少甫畫松見贈並與曾君佑卿宋君萍洲各綴詩為别答題二絶句》、《吳城舟中寄酬李芋仙》、《蠅》、《洛陽女兒行》、《和李芋仙見贈原韻》、《長沙秋興八首用杜韻》、《蕪湖阻風》、《平遠寓舍題壁》、《漢文帝臺》、《尉池縣晚泊》、《自津門還保陽澱池舟中兼呈呂丈庭芷》、《陟廬山頂曠然有高世之想舉酒作歌》、《感事》、《易笏山出都將為從軍之行作長歌以送之》、《題獨坐圖》、《趙州道中》、《僑寓湘中六十初度避客入山詠懷》。《陳右銘寶箴遺詩廿二首》,刊《江西詩詞》1988年第1期,目錄:《入都過章門李君芋仙出莊少甫畫松見贈並與曾君佑卿宋君萍洲各綴詩為别答題二絶句》、《吳城舟中寄酬李芋仙》、《蠅》、《洛陽女兒行》、《和李芋仙見贈原韻》、《長沙秋興八首用杜韻》、《蕪湖阻風》、《平遠寓舍題壁》、《漢文帝臺》、《尉池縣晚泊》、《自津門還保陽澱池舟中兼呈呂丈庭芷》。上述資料皆收入汪叔子等編《陳寶箴集》(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版)。拙文即依上述各書進行論述,不另注。故狄葆賢《平等閣詩話》記述道:“義甯陳右銘中丞,志節德業,彰彰在人耳目間,殆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者。戊戌由湘中罷官歸,貧無居宅,愛南昌西山之勝,因僑寓焉。庚子夏,聞京、津之亂,憂憤而卒。公善詩,生平不自珍惜,脱稿輒棄去,遂致蕩佚。”他傳世的詩文不多,散文以應用性質的策論、書奏和記傳文為主,體現了湖湘學派重儒術、輕文辭、經世致用的取向。他現存的詩作約三十多首,題材頗廣泛,主體風格偏向宋詩一路,其審美趣味遠承以黃庭堅為代表的宋代江西詩派而來,近襲以曾國藩為代表的湖湘派宗宋風氣。關於陳寶箴的文學造詣,時賢頗多褒評,如曾國藩讀陳寶箴書後,肯定其為人為文近於南宋永嘉學派陳亮、葉適一途,《覆陳寶箴》即言:“閣下志節嶙峋,器識宏達,又能虛懷取善,兼攬衆長……大著粗讀一過,駿快激昂,有陳同甫、葉水心諸人之風。”曾國藩《覆陳寶箴》,《曾國藩全集》第30册,書信十,長沙:嶽麓書社,1994年版。郭嵩燾鑒閱過他的所有文章,評道:“右銘十餘年蹤跡與學術、智略略具於斯,其才氣誠不可一世。而論事理曲折,心平氣夷,慮之周而見之深遠,又足見其所學之邃也。”范當世《故湖南巡撫義甯陳公墓誌銘》更説:“公於詩文果不多為,為則精闢有法。”《晚晴簃詩匯》亦云:“右翁負幹略,工詩、古文辭,初見賞於曾文正,以從戎致通顯。”從中不難窺見其文學宗向是明顯偏向宋學一途的,與曾國藩宗尚宋詩、以蘇黃上溯杜甫、陶淵明的詩學門徑同一機杼。而這一詩學宗向明顯地影響了其子三立及孫衡恪、寅恪、隆恪、方恪的詩歌創作和治學道路,從深層次凝定了個性鮮明的家學淵源。
陳寶箴詩歌創作的宗宋傾向,具有深刻的文化基礎,在某種程度上講乃是歷史的必然選擇。關於他自覺宗宋的選擇,可以從兩個方面進行探討:
首先,這一自覺意識來自陳寶箴久植内心的對宋代鄉賢黃庭堅其人其詩的崇高敬意。北宋著名詩人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修水人,其家雙井距離陳家竹塅不遠,其詩開江西一派,對後代詩人影響甚巨。陳寶箴久慕黃庭堅之為人,在為政方面也極力效法黃庭堅。黃庭堅於元豐五年(1082)官太和知縣,書後蜀主孟昶“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一語,貼在官舍之中,南宋高宗曾下詔將黃庭堅手書頒示天下郡縣。陳寶箴也曾親筆書寫此語,掛在官舍,以此自勵,並警示同僚和下屬。陳三立《隆觀易傳》,《散原精舍文集》卷三,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年。陳寶箴的詩歌創作更接受了山谷的深層影響,追慕山谷詩風,宗風江西詩派,意在由此上溯杜甫、韓愈、陶淵明,因而,他的詩雅近黃庭堅、杜甫、陶淵明,絶不附庸風雅,特重氣節,可以見出其一生抱負。陳寶箴曾為湖南少年詩人隆觀易(字無譽)的《罘罳草堂詩集》撰序,對山谷詩推揚備至,略云:
讀所著文字,根柢鬱茂,其經世之志略見於斯矣。既而取閱其罘罳草堂詩卷,則逢源杜與韓,語言之妙類大蘇,而似歸宿於吾鄉山谷老人,世之號為能詩者未易而有也……往嘗論今之為詩者,大抵氣矜而辭費,否則病為貌襲焉,而竊喜子瞻稱山谷“禦風騎氣,以與造物者遊”之言,謂為得其詩之真,而頗怪世少知之而為之者。蓋鄉先輩聲響歇絶,殆千數百年於茲矣。讀無譽詩,庶幾遇之也。
此序對於杜甫、韓愈、蘇軾和黃庭堅四者之間的淵源關係,辨析得非常清晰。關於這四者之間的淵源關係,桐城派大師多有論述,如姚鼐《荷塘詩集序》説:“古之善為詩者,不自命為詩人者也。其胸中所蓄高矣廣矣遠矣,而偶發之於詩,則詩興之為高廣且遠焉,故曰善為詩也。曹子建、陶淵明、李太白、杜子美、韓退之、蘇子瞻、黃魯直之倫,忠義之氣,高亮之節、道德之養、經濟天下之才,舍而僅謂之一詩人耳,此數君子豈所甘哉!”姚鼐《荷塘詩集序》,《惜抱軒文集》卷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曾國藩《題彭旭詩集後即送其南歸》説:“杜韓去千年,搖落吾安放。涪叟差可人,風騷通肸蛩。”曾國藩《求闕齋讀書錄·山谷詩集》,《曾國藩全集》第15册,長沙:嶽麓書社,1994年版。他們都認為黃庭堅是杜甫和韓愈的後繼者,而陳寶箴的這段話可以看做是對清代中後期宋詩運動領袖人物及桐城派大師所構擬的中國古典詩歌譜系的調整。陳寶箴對山谷詩的傾心和嗜好,直至晚年也未稍稍減退,陳三立《山谷内外集題辭》更透露出一段感人的軼事:
光緒十九年,方侍余父官湖北提刑。其秋攜友遊黃州諸山,遂過楊惺吾廣文書樓,遍覽所藏金石秘笈,中有日本所得宋槧《黃山谷内外集》,為任淵、史容注,據稱不獨中國未經見,於日本亦孤行本也。念余與山谷同里閈,余父又嗜山谷詩,嘗憾無精刻,頗欲廣其流傳,顯於世。當是時,廣文意亦良厚,以為然。乃從假至江夏,解資授刊人,廣文復曰:“吾其任督校。”越七載而工訖,至其淵源識别,略具於廣文昔年所為跋語云。光緒二十六年二月義甯陳三立題。
此文置於覆宋槧《山谷内外集》卷首。楊守敬(1839-1916),字惺吾,湖北宜都人,近代著名學者,曾隨何如璋、黎庶昌出使日本,購回大量東傳古籍,宋刊《山谷内外集》即其中的一種。陳三立於光緒十九年(1893)過訪廣文書樓,借出宋本《山谷内外集》覆刊,分裝二十册。此書光緒十九年開雕,此時,陳寶箴在湖北按察使任上,張之洞任湖廣總督,楊氏正在張之洞幕中,至光緒二十六年(1900)完工,此時,陳寶箴父子則因在湖南推行新政同被革職,已閒居兩年了。而在同年六月,陳寶箴去世,時間僅隔四個月。陳三立這篇在其父去世前不久寫下的題辭,透露出了陳寶箴詩學的宗向,大可以當做陳寶箴本人的“夫子自道”來理解。從中不難看出,陳寶箴嗜山谷詩,仔細閱讀,但為山谷詩無精刻本深感遺憾,一直希望有機會尋找到善本,使之廣泛流傳。這一願望終於在他去世前實現了。
其次,陳寶箴詩歌創作宗向山谷,很大程度上是試圖通過認同曾國藩、郭嵩燾等湖湘詩人的創作實踐,接近並融入清代中後期的詩壇主潮——宋詩運動。清代中期官僚、學者、詩人程恩澤、祁嶲藻等人喜言宋詩,與及門弟子一道發起了近世詩歌史上一場聲勢浩大、風格紛呈的宋詩運動。陳衍《石遺室詩話》説:“道(光)、咸(豐)以來,何子貞紹基、祁春圃嶲藻、魏默深源、曾滌生國藩、歐陽磵東輅、鄭子尹珍、莫子偲友芝諸老,始喜言宋詩。何、鄭、莫皆出程春海侍郎恩澤門下,湘鄉詩文字皆私淑江西,洞庭以南言聲韻之學者稍改故步。”湖南詩人宗宋之風特别强勁,呈理學與宋詩在深層的合流之勢,幾乎湖南所有的理學實學家都是桐城派古文家兼宋詩派詩人,曾國藩、郭嵩燾作詩,雅近蘇黃,他們的政治地位和社會聲譽反過來又大大促進了宋詩運動的發展,直接影響了陳寶箴的詩學宗向。陳三立《巡撫先府君行狀》稱,乃父寶箴“為學宗張(栻)、朱(熹),兼治永嘉葉氏(適)、姚江王氏(陽明)説,師友交遊多當代賢傑,最服膺曾文正公(國藩)及沈文肅公(葆楨)”。陳三立《巡撫先府君行狀》,《散原精舍文集》卷三,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胡思敬《國聞備乘》“陳右銘服膺曾文正”條下記曰:
陳寶箴初以舉人謁曾國藩,國藩曰:“江西人素尚節義,今頹喪至此,陳子鶴不得辭其責。轉移風氣將在公等,其勉圖之。”子鶴者,新城陳孚恩也,附肅黨,官至尚書,日營求入閣,故國藩及之。寶箴以資淺位卑,愕然莫知所對。國藩字而徐解之曰:“右銘疑吾言乎?人亦貴自立耳。轉移之任,不必達而在上也,但數字君子若羅惺四、許仙屏者,沉潛味道,各各一不求富貴利達之心。一人倡之,百人和之,則風氣轉矣。”寶箴敬佩不忘,對江西人輒傳述其言,且喜且懼,自謂生平未受文正薦達,知己之感倍深於他人。胡思敬《國聞備乘》,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9年版。
陳寶箴曾兩度入曾國藩幕府,第一次是在同治二年(1863),即曾國藩任兩江總督、屯軍安慶之時,第二次則是在曾國藩攻克金陵、開府江寧之後不久。曾國藩刻苦自勵,力宗儒學,為人清剛,自招募團練征討太平軍起,就刻意以振興儒家綱常號召天下,盛招天下賢士為幕友,不拘學派成見,誠意相交,吟詠無虛日,隱隱然為“一代儒宗”。陳寶箴往遊,曾國藩大喜過望,待為上賓,許為“海内奇士”,多次接見。陳、曾二人從容論道、詩酒諷詠的時間極其短暫,但是,陳寶箴早在入湘軍之初就深受曾國藩人格力量的感召,終其一生無時無刻不懷著神聖的情感與曾國藩進行著心靈的對話。在陳寶箴心目中,執軍政大權、掌當今文衡的曾國藩是崇高的,對曾國藩的感佩也是無比崇高的,終生感激曾國藩的揄揚,服膺曾國藩的學術與為人。如果對他稍稍存有一點請託之意、進身之心,都是莫大的褻瀆,只有付諸踐履纔對得起曾國藩的囑託。
而曾、陳的文字交往,更是充滿了惺惺相惜之情。陳寶箴在曾國藩幕府時恰逢生日,那天,曾國藩集蘇軾詩句為一聯,贈以為壽,聯曰:“萬户春風為子壽,半瓶濁酒待君温。”上聯出自蘇軾《王氏生日致語口號》,下聯出自蘇軾《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於女王城東禪莊院》,這首詩入選《十八家詩鈔》。此聯震動一時,口耳傳誦,經久不衰,甚至一度出現了“半杯旨酒待君温”的訛語。細細品來,此聯確實寓意深厚,雋永悠遠。前一首詩,是蘇軾謫居廣東,侍妾王朝雲隨侍蘇軾南來,以“吾心安處是吾鄉”寬慰主人,使蘇軾那顆落魄的心靈終於得到安頓。王氏生日,蘇軾致語口號曰:
羅浮山下已三春,松筍穿階晝掩門。太白猶逃水仙洞,紫簫來問玉華君。天容水色聊同夜,發澤膚光自鑒人。萬户春風為子壽,坐看滄海起揚塵。
小序言:“人中五日,知織女之暫來;海上三年,喜花枝之未老;事協紫銜之夢,歡傾白髮之兒。好人相逢,一杯徑醉。伏以某人女郎,蒼梧仙裔,南海貢餘,憐謝端之早孤,潛炊相助;歎張鎬之沒興,遇酒輒歡。采楊梅而朝飛,擘青蓮而暮返,長新玉女之年貌,未厭金膏之掃除。萬里乘桴,已慕仲尼而航海;五絲繡鳳,將從老子以俱仙。東坡居士,樽俎千峰,笙簧萬籟,聊設三山之湯餅,共傾九醞之仙醪,尋香而來,苒天風之引步;此興不淺,炯江月之升樓。”將王朝雲視作人生知己。此處“萬户春風”,指嶺南酒,《十月二日初到惠州》詩“嶺南萬户皆春色,會有幽人客寓公”下自注:“嶺南萬户酒。”《浣溪沙》小序也説:“紹聖元年十月二十三日,與程鄉令侯晉叔、歸善簿譚汲同遊大雲寺,野飲松下,設松黃湯,作此闋。餘近釀酒,名之曰萬家春,蓋嶺南萬户酒也。”
後一首詩,是蘇軾於元豐三年(1080)作於黃州貶所,蘇軾因罹烏臺詩案謫竄黃州,州人潔身自好,敬而遠之,但潘丙、古耕新、郭遘三人不避嫌疑,多方幫助蘇軾。蘇軾去探訪老友陳慥(季常),潘、古、郭三君遠道送行,並在城東禪院設宴餞别,這一番高義令蘇軾無比感動。曾國藩用這兩句詩彰顯陳寶箴能同舟濟人的品質,更以下句暗含“陳”姓,專送寶箴,表現了他對待幕友的誠摯感情。曾國藩在《復陳寶箴》中評陳寶箴“有陳同甫、葉水心諸人之風”同樣是切合“陳”姓。對曾國藩的這番獎掖,陳寶箴自然是感銘在心的。
曾國藩對宋詩的推崇,尤其是對黃庭堅的推挹,很愜陳寶箴喜愛黃庭堅其人其詩的“私悦”。曾國藩編纂《十八家詩抄》,選黃詩極多,計七古165首、七律286首,使其得以與曹植、阮籍、陶淵明、謝靈運、鮑照、謝脁、李白、杜甫、白居易、韓愈、蘇軾、陸游等大詩人並列,而有一席之地,充分肯定了黃詩在他所構擬的中國詩歌史上的地位。曾國藩也曾評點黃詩一百四十多首,錄入《求闕齋讀書錄》卷一〇,是入選最多的一位詩人。曾國藩作詩深受黃詩的薰染,錢基博《中國現代文學史》即云:“道光而後,何紹基、祁鈺藻、魏源、曾國藩之徒出,益盛倡宋詩。而國藩地望最顯,其詩自昌黎、山谷入杜,實衍桐城姚鼐一脈……國藩乃昌言:‘姚氏詩勁氣盤折,能以古文家之義通於詩。’而用其法,旁參山谷,益恣為生嶄奧衍。洞庭以南,言聲韻之學者稍改故步”,“晚清名臣能詩者,首推湘鄉曾國藩,後稱張之洞。國藩詩學韓愈、黃庭堅,一變乾嘉以來風氣,於近時詩學有開新之功……國藩識巨而才大,寓縱橫詼詭於規矩之中,含指揮方略於句律之内,大段以氣骨勝,少琢磨之功。”錢基博《現代中國文學史》,長沙:嶽麓書社,1986年版。同樣地,陳寶箴作詩也傾向於曾國藩這種作風,具有内在的一致性。顯然,陳寶箴沿著曾國藩指出的理學實學理路及北宋詩和桐城古文方嚮往前發展,其文學創作也體現出鮮明的宗宋特徵。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