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顶着一头微焦的鬈发回到家里,父亲已经在准备晚饭了。母亲见了宋瑜说:“你怎么了?头发弄成这个样子。”
宋瑜摆着手说:“待会儿说。”她匆匆跑进厨房,盛碗冷饭,夹点儿剩菜放在饭上,拿开水一冲,就端了出来。
父亲说:“快吃晚饭了,你等等。”
宋瑜连口扒拉饭,没理父亲,只对母亲说:“饿死了。”
母亲惊异地说:“你连午饭都没吃?”
宋瑜点着头,三两口把那碗饭扒拉完,还想去盛点儿时,父亲坚决制止了,宋瑜悻悻地出来,对母亲说:“这头发怎么样?”说到头发,她又来了精神。
“难看死了,鸡窝一样。”
宋瑜把那本杂志翻开,对母亲说:“这也算鸡窝?”
母亲看了看杂志说:“咦!这个人倒是和你有点儿像。”
宋瑜得意地说:“都这样说呢。”
吃晚饭的时候宋瑜已经吃不下啥,她象征性地盛了一点儿饭,讲起白天的事来,她说街上所有人都在看她,这都是那个叫张玉琢的年轻理发师给她的,她把早晨出门去理发店,一直到下午回家详细地讲了一遍,白天的精彩历历在目。我们因此知道了康定还有一个永不管自己头发且又瘦如枯猴的叫张玉琢的年轻理发师。
夜里,宋瑜终于把《大众电影》上那一页像她的图撕下来贴到墙上,她又怕睡觉时把发型压乱,在脑袋上套根蓝色的塑料袋,然后跑到我房间里来让我去看她刚贴的图。我被她这怪异的造型吓了一跳,我说:“你干啥呢,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歪歪脑袋说:“你这个土包子,我这是保护发型呢。”我跟着她去了寝室,我看着满壁的明星画,她再次把这一天的经历粗略地对我复述了一遍,更为详细地讲起了理发师张玉琢。讲着讲着,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么个人,整个理发店里就他最不显眼,只有他能做出这头型,你说怪不怪?”宋瑜讲着,又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他那样子太滑稽了,颧骨特别高,整个腮部都凹陷下去,又戴一副比脸小不了多少的近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活脱脱是个深受国民党迫害的典型人物。”我不耐烦地说:“得了吧,你今天说这个人已经有八遍了。”她假装生气地说:“谁稀罕给你说。”定了定,看着我出门的背影说:“咦!你是长大了哈,这样给姐讲话。”我回头做个鬼脸说:“你以为我永远是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