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听完夫差的话,沉思不语。夫差接着说道:“先生,你当大王因何事不朝呢?便是怕姬旦滋事呀”。伍子胥听罢百感交集,如此看来,吴国的事儿还没完呢。千岁有十足的理由不发兵呀。
夫差见伍子胥半晌都不说话,他问道:“先生,因何不语?我猜想先生一定是在想伐楚之事,你道是也不是?”。伍子胥见夫差猜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加隐瞒,“公子猜得不加,我这几日几次想要见千岁提及此事。可是千岁总不见我,实在无有办法”。夫差神情严肃地对伍子胥道:“先生何不教我如何能善报,而我也竭尽我的能为,顺说大王早日发兵”。“哦?”,伍子胥听出了夫差的意思,就是互相帮衬了。可是伍子胥也明白,夫差这所谓“自保”,怕是另外含有别的意思吧。
伍子胥与夫差别过之后,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阖闾一面再说。伍子胥来到阖闾的内室门外,跪在地上,就不起来了。从辰时跪倒了午时,午时又跪倒了傍晚。谁劝也劝不动,他今天不见着阖闾,就宁可跪死在这里。
这招儿还真管了点用,阖闾终于是让伍子胥进去见他。伍子胥一见了阖闾,就跪倒在地,“千岁,您的虎体可安哪?”。阖闾躺在床上,微睁着二目,说道:“伍爱卿,你平身吧。只要你不再给孤王添烦恼,我就好得快些了”。伍子胥不解,起身问道:“千岁,这”。阖闾示意伍子胥坐下。
宫人给伍子胥搬了一把椅子,伍子胥就坐在阖闾的床边。阖闾轻声说道:“伍爱卿,怎么,你来逼债的不成吗?”。伍子胥忙道:“千岁,微臣知罪”。阖闾叹息了一声,“哎,你也没有什么罪过。本来孤王也是要借兵给你,让你去楚国报仇,另立新君。可是最近我朝中出了些不如意的事情,我难以对爱卿你言讲。若是借兵给你,就怕朝中生变,如果不借兵给你,我又怎样向你交代呢?所以,我十分得烦恼,加上内伤食滞,外感风寒,病势越发地严重了”。
伍子胥道:“千岁,但不知我朝中又有何事呢?”。阖闾努力抬了抬上眼皮,看了看伍子胥,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其实夫差不是都告诉伍子胥了嘛,就是储君之争。可是阖闾觉着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伍子胥也不敢多言,说自己猜中了,那你不是多事嘛。阖闾说道:“孤王真怕当年之事又要重演“。他也知道这是阖闾找了个最好的借口来拖延自己借兵的时机。
但是阖闾为何要拖延呢?其实这一点,这对君臣心里都十分明白,只是还没有说破而已。伍子胥的理想是能够打回吴国去,杀了楚平王,杀掉费无极和其他朝中的他认为的奸佞之臣,然后另立新君。可是吴王阖闾呢,他怎么会希望伍子胥这样一个人才离他而去,而去扶保自己的强敌楚国。伍子胥与阖闾这几年的君臣相处,他也是十分了解阖闾的。他知道阖闾大有吞并楚国之心, 当然面对楚国这样的强国,吞并也不过是一个梦想而已。所以,阖闾对于伐楚其实是没有太大热情的。
对于伍子胥来说,他既定的目标就是要替父兄和太子报仇,这点是雷打不动的。
这个隐隐的矛盾一直存在着,到了今天伍子胥本以为是非要解决不可了。没想到阖闾给出的借口让自己还不好反驳,是朝中的储君之争。
伍子胥对阖闾说道:“千岁,当年之事所指乃是?”。阖闾道:“伍爱卿,我长子姬波已死,如今孤王是该立姬旦为太子,还是该立夫差为太子呢?”。伍子胥赶忙起身,道:“千岁,微臣不知。此乃是千岁的家事,微臣岂敢胡言?”。阖闾道:“诶,立储之事,岂止是孤的家事”。伍子胥道:“千岁立何人,臣便忠心扶保何人”。阖闾听到这句,来了精神,一下子就从床上做起来,拉住伍子胥的手,道:“爱卿,你所言可是衷心?”。
伍子胥自知失口,因为他确实不想在报仇之前再为阖闾做什么事了。伍子胥一时没有答话。阖闾接着说道:“伍爱卿,不就是报仇之事嘛,还需要从长计议。不是孤现在不给你兵马去打,实在是楚国牢不可破。若你要去伐楚,孤不阻拦与你,只是此时时机未到”。
伍子胥说道:“千岁,若是千岁认为此时时机未到,微臣倒也无有非议。不过伐楚之事,还请千岁将伐楚之事提出,让微臣开始准备”。阖闾听伍子胥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就是说,伍子胥是非要打楚国不可了。阖闾要是再不同意,恐怕他们君臣的情面也没有了。而且要是说道准备嘛,阖闾想想,准备也未尝不可。就如同以往一样,去小范围的骚扰一下楚国,多少得些利益也不是坏事。于是阖闾答应,说道:“伍先生,孤将这些大事都托付在你的身上。至于如何准备,你自己看着办吧”。
伍子胥一听,这倒是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他跪倒谢恩。
伍子胥在吴国的地位越来越重,夫差更加频繁地与之交往。但是伍子胥本人并不像过多地卷入到储君之争的漩涡中来。他本想尽量避开与夫差接触的机会,可是夫差每次都是表现得十分地让人同情不说,而且对伍子胥要伐楚报仇一事,积极得支持。伍子胥每出一个主张,夫差无不支持。而且姬旦确实让伍子胥感觉咄咄逼人,似乎他并不把伍子胥放在眼里,没有把他当成是个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虽然伍子胥并不在意,但是夫差对自己的挚诚之谊却在不知不觉中打动了他。
一日,阖闾将伍子胥找到内室,问了他一些闲话之后,说道:“先生,我那孙儿夫差十分得敬重你。他想要拜你为师,不知你可愿你收他呢?”。伍子胥听罢,言道:“千岁,微臣只怕要耽搁了公子呀”。阖闾捻髯一笑,“呵呵,你将他收下就是,好生调教与他。”。这时,一旁站立的夫差,走过来,对着伍子胥大礼参拜,“夫差给先生行礼”。
伍子胥与夫差成了师生的关系,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在姬光的思想里,对待夫差恐怕还是有所偏心的。伍子胥也深谙其理,又何止是伍子胥呢?就连公子姬旦听说了,也大为震惊。姬旦来见姬光,道:“父王,孩儿也有意要拜伍先生为师,不知父王可允否?”。姬光笑道:“怎么,我儿也愿意拜伍子胥为师吗?”。姬旦点头,说道:“伍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孩儿我十分地羡慕。早想拜他为师了,但是又怕让先生过分地劳累。没想到到让我那侄儿抢了先”。
姬光想了想,说道:“好吧,父王我,没有不允的道理。可是你还要亲自去问先生的才是”。姬旦领命,带了很重的礼物,去了伍子胥的府上。伍子胥见姬旦来自己家中,这还是头一回呢。还忙出来相迎,一看还带着许多的礼物,伍子胥好生的糊涂。进了厅堂之内,姬旦说明了来意,伍子胥先是推辞几番,但是姬旦言语之间根本就不许他推辞。看着挺客气的,张口闭口恩师长,先生短的,还带着重礼。可是姬旦大有我来了,你就非答应我不可的架势。伍子胥是很领行情的,他又何必与姬旦纠缠不清呢?伍子胥心里明白,姬旦是看着自己收了夫差为弟子,他便也要较劲。那你来了,逼着我收你,那我就收了。不就是个名分嘛,至于有没有师生之实,姬旦根本也不会在乎。想到此,伍子胥说道:“公子,如此,微臣可就不恭了,我答应你便是”。姬旦笑笑,又给伍子胥行了几个礼,方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