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晩上发生了一件事,而星期天早上则发生了另一件事,这两件事都给我荒芜的生活增加了些许的色彩。
星期六是几何来了,带着她的稿子。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留长发的小伙子,挺帅,几何介绍说,这是给她开车的。我也没在意,因为我在翻看她拿来的稿子。这是一部反映城市饮食男女的小说,比较一般化,谈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差,也许我是读太差的稿子太多的缘故吧,我变得宽容了。只是,你这里的性描写多了点,我说。还不是为了叫你好卖吗,读者不就是喜欢读这些吗?几何说,说得理直气壮。这时候,我才发现,今天的她似乎跟前几天大不一样了,脸上显然修饰过,头上梳了个马尾巴,一件雪白的T恤,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而且还没戴乳罩。
那么好,我叫西西给她一万元,算是预付了一半的稿费。几何没接那钱,甚至连看都没看,是那小伙子把钱接过去,数了一遍,然后再数了一遍,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瞬间又消失了。既然你付给我的是一半稿费,那么我只好也给你一半稿子……几何拎起她的手包,把稿子递我一半,另一半叫小伙子拿着。
西西对几何的恼怒一直在存盘,终于内存太大,放不下了,她把我手里的那一半稿子抢过去,丢给几何:稿子我们不要也可以,你要是需要钱,就尽管拿走好了。
你们不要稿子,那谁来给我出书啊?几何问。
你不是急需用钱吗?西西说。
我是急需钱,但我也同样急需出名啊!几何说。
算了,把稿子都给人家吧,还是那个小伙子从中调停。
几何走了以后,西西从窗口目送着她挎着那个小伙子的胳膊上了车,回头对我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
西西说:我想在他们背后喊一嗓子——打劫了!
星期天早上,简直是鬼使神差,我摆弄起我的手机,居然发现了上次打过来却又不吱声的那个电话号码,我随手就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一张嘴,我就听出她是谁了。那边的背景音乐是喷气式飞机的嗡嗡声。
你怎么才把电话拨过来呀?她嗔怪道。小女子的娇态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
我笑了:我现在拨也不晩啊。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好情绪立刻就跟野火春风一样地蔓延开来。
我还以为那天我一走,你就会拨过来,白白叫我等了一下午,她几乎是在撒娇。对这种口吻我一点也不陌生,在我的印象里,起码留存了十个到二十个类似的版本。我不免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我蓦地想起从库特·冯尼古特的书里读来的一句话:在绝不存在爱的形式中寻找爱,在绝无希望寻找到爱的地方寻找爱。我真想不到我竟会在最倒霉的时候跟幸运不期而遇。可是,很快对方的态度就变了,变得冷酷起来:你早该住院治疗了,既然病了,就要勇敢地去面对,假如你是个男子汉的话。
我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我不由得为我的自作多情而感到几分羞愧,我甚至在一瞬间还想到了西西,幸亏她和刚从外地回来的摇篮到银行去了,把才结的现金存起来。电话撂下以后,我还是有那么一点若有所失的感觉,她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女朋友要是不在的话,你可以打电话,我去给你送饭。
我愣了一阵子,突然发现自己还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我又没问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昆虫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