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回来了,摇篮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给我带回来一只鹦鹉,一只会说西班牙语的鹦鹉。摇篮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切·格瓦拉。那是个造型优美的家伙,尖嘴像碧玉一样的透明。是不是挺招人待见?摇篮问我。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我轻轻触摸着它绒绒的翅膀,赞叹道。叫它给你做个伴吧,摇篮说。不,我不行,我的神经太脆弱,万一没养好,有个三长两短,我感情上会受不了的,我说。不至于吧,摇篮显然觉得我夸张了。
其实一点也没夸张。
也许是从乡下的家里带回来的习惯,我在城市的家里也养猫养鸡,原来还计划养猪来着,叫我母亲骂了一顿才罢手。我每天到菜市场捡菜叶什么的,喂它们。晩上睡觉,猫和鸡都进被窝,特别是冬天,我左侧躺着的是猫,右侧趴着的是鸡,一天不小心翻身的时候,把鸡腿给压折了,从此那只鸡就总是一瘸一拐地走路,哭一抱不说,还做了好久的噩梦,梦见那只鸡上吊了,它说是它以为我能保护它,没想到恰恰是我使它终身残废……
摇篮对我没接受他的好意表示遗憾,我一再声明,我不是不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我的性格有缺陷。
那天,我特意叫西西给摇篮的劳务费多加了些,摇篮一个劲说:我代表我的父母和媳妇感谢,感谢你一辈子。
得了,哥们儿,你不是说你父亲需要医药费吗,你快去吧,也离家好几天了,我说,我不愿意听他说那些煽情的话,我受不了这个。
以后,你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句话,叫我干吗就干吗,绝没二话,这是他拍着胸脯说的。
我跟他握握手,我信他。
那一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西西有许多事要忙,常常丢下我一个人在病房里,病房里静得仿佛能听见蟑螂们的脚步声。更多的时候是连蟑螂的脚步声也听不到,就像是真空地带。幸好,在迢迢值班的时候,她会来我这里聊上两句,讲一些八卦新闻什么的,她告诉我,11号床的病人是个年轻女孩,她总怀疑自己得了乳腺癌,碰见谁都撩起衣裳让人家看她的乳房是不是一边大一边小;3号病房的病人其实什么病也没有,就是在单位例行查体的时候,肺部发现有阴影,叫他到医院复查一下,他就以为害了不治之症,结果跳了楼,没死,但脑震荡了,现在连阿拉伯数字都念不全了……
你写的文章真好,我总把你发表的那些剪下来贴在一个笔记本上……那天,迢迢突然说。
我确实觉得突然,因为我不写文章很多年了,从做了书商,就再不动笔了,她这么一说,倒让我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一篇谈南丁格尔的文章,让我选择当了护士,迢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