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端”是英子阿姨对端端的爱称,到目前为止,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称呼他。
我和英子阿姨认识的时候,她的孩子肥肥也只有端端这么大,只是比端端长得瘦小。现在不同了,十几年过去了,肥肥真正地肥起来,现在大概快有二百斤了。他和端端一样,是一个爱玩的孩子,只不过,他玩的花样比端端多一百倍。
英子阿姨一家人都很有意思,如果他们三口人一起出门,出租司机一定不愿意让他们乘车,因为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胖,简直称得上肥胖之家。
英子阿姨的职业是老师。
她在一所中专学校里教文秘。
英子阿姨喜欢小动物,她养过小鸡、小鸭、兔子,最有意思的是,她还养过松鸡。
英子阿姨会写书,英子阿姨会讲作文,英子阿姨家有奇怪的石头,英子阿姨——总之,英子阿姨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吸引着“老端”。
端端也挺喜欢英子阿姨家的肥肥哥,他没有脾气,玩什么,怎么玩,只要他和端端在一起,一切都随他,所以,端端在肥肥哥面前很仗义。
那时候,肥肥因为翻墙,把手臂弄骨折了,休学在家,他一定挺寂寞、挺无聊。
端端提议:“找肥肥哥看电影去吧。”
于是,我们三个人叮叮当当地去了电影院。
1999年,我的单位成立了一个面向孩子的俱乐部,请英子阿姨来给大家讲作文,端端是作文班的旁听生。
端端对英子阿姨的评价很高。
在那个作文班上,端端写了几篇小作文,都被英子阿姨改得很优秀,所以,在端端的印象里,英子阿姨和肥肥哥哥一样,挺够意思。
英子阿姨请他喝了一杯饮料。
他对此事更是念念不忘。
我经常对端端讲,英子阿姨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她人至中年,身体又不怎么好,可是她坚持每天晚上七至九点在电脑前工作,为孩子们创作那些又幽默又离奇的儿童故事。她的电脑是最老的那种,呆头呆脑的,一副忠于职守的样子,让人一看到就想起“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那句话来。
英子阿姨热爱工作,但她绝不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
她的手工特别好,我的书房至今还悬挂着她为我缝制的书袋和信袋。
很漂亮。
英子阿姨几次找到“老端”,希望和他合作干点事。
可每次“老端”都问:“肥肥哥在家吗?”
肥肥哥现在已经上中学了,而且住校,所以,一般的时候都不在家。
英子阿姨如实相告。
“老端”大摇其头:“肥肥哥不在家我不去,没有意思。”
后来,英子阿姨以汉堡和可乐“来利诱”,并许诺一定选一个肥肥在的日子接他去工作,端端这才答应下来。
英子阿姨喜欢端端的画。
她突发奇想,订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她想让端端画几十幅漫画,她根据漫画的内容编一些好玩的小故事,他们合作出一本书,一定会受家长和孩子们的欢迎。
起初,我也觉得这件事适合端端做,就大力怂恿。
可端端表现得并不十分热心。
一个星期天,英子阿姨如愿以偿,把端端带回了自己的家。
肥肥哥也回来了!
两个人一见面,心领神会地对视,然后一脸开心的坏笑。
英子阿姨以为大功告成,把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沓白纸和炭素笔平放在桌子上,希望端端马上挥笔,她自己怕影响“老端”,悄没声地躲了出去。
一会儿,探头来看。
“老端”和肥肥正在商量玩哪盘游戏卡。
一会儿又探头来看。
两个人正打得热火朝天!
看看表,天近中午,孩子该吃饭了,就钻进厨房,大烙馅饼,香味儿很快把屋里装得满满的。
端端和肥肥的肚子也叫了,经不住诱惑,放下手边激烈的战争场面,齐刷刷地坐在饭桌前等开饭,像两个凯旋的功臣。
吃饭的时候,英子阿姨和“老端”商量:“吃完饼画两幅画吧。”
“老端”也不好意思起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低眉顺眼地点点头。
英子阿姨很高兴,馅饼的馅越发大起来。
饭罢净手,端端坐到桌子前,半天也未动一笔。
英子阿姨纳闷,“老端”苦着脸解释说:“没感觉,一点灵感也没有。”
英子阿姨明白,他是惦着那场战争还没有结束,只好放他去过关。
曲终人散,天色渐晚。
端端知道再拖下去就很不礼貌了,主动坐到桌子前,大笔一挥,十几幅作品涂抹出来。其中一幅是画英子阿姨的,胖胖的,很古典地坐在炕上。
英子阿姨开心极了。
端端提出要回家了,英子阿姨放松警惕,随口答应。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英子阿姨和我都不知道我们上当了,端端这一去,是龙归大泽,虎入深山,再任你千呼万唤,他也不出来了,他在英子阿姨家一顿好玩,又赚了吃喝,临走给英子阿姨留了一个悬念。
在回家的车上,端端说:“我不去英子阿姨家了。”
我看着他。
他说:“她那么正规,我什么也画不出来。”
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孩子的一切行为都应该有天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