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的时候筱雅正在浴室里洗澡,水龙头哗啦啦得响,她把洗发露抹在头发上扯着嗓子喊:“暮哲,谁啊?”
整间浴室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闭上眼似乎能感觉到轻盈的气体向四面八方散开,那些香气渐渐融进皮肤里与此时的惬意汇聚成更加柔软的世界。
电话是苏暮哲接的,他愣了数秒才回答:“是楚铭。”
洗发露还没有揉均匀,筱雅高举的双臂耷拉下来,花洒里滚烫的热水喷在她的脸上,她苦笑着穿上拖鞋,将浴巾围在身上。梳妆镜被蒸汽染上一层雾茫茫的白,伸手擦干镜面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许多过去拼命想要铭记的事,变得不再重要。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苏暮哲正随意得躺在沙发上翻着最新的经济杂志,他的侧脸真好看,记得上一次财经报纸做的专栏上附了一张他的照片,她偷偷得剪下来夹在了钱包里。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苏暮哲便说:“这星期三的飞机,他说要去西南,估计不会回来了。他本来想跟你道别的,听说你在洗澡就让我代替转告了。”他没有抬头,专注得在某个版面上勾勾画画。
她本来满肚子的话一时间不知从何讲起,歪头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傻乎乎的问:“暮哲,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抬头看看我。”
苏暮哲拗不过,只好叹口气敷衍地抬头瞧了瞧,她的头发湿答答的黏在肩膀上,大眼睛好像要把他看穿似的。他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一闪身钻进了浴室,等出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块干毛巾,他走到她身后停下来,细心温柔地替她擦干每一缕发丝,每一根青丝都在他指间深情款款地诉说钟情。
已经结婚这么久了,筱雅靠在他怀里享受人间红尘的时候还是会脸红,她的身体变僵硬,不敢动弹,只觉得身上酥麻麻的,马上要融化了似的。她想起了多年前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都是月亮惹得祸》,里面有一句:“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再怎么心如钢也成绕指柔。”
苏暮哲边擦着她的头发边把玩着,“放心,我真的没有生气。男人的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
她侧过头:“我知道自己经常做错事,我怕又惹你生气。”
他笑说:“傻丫头,你老公就那么不堪一击?”他笑起来比板着脸帅气多了,“去送送他吧。”
“咦?”她转身直视着面前的人,这真的是她的老公吗?竟然要她去送自己的初恋情人?
苏暮哲点了点筱雅的鼻头,“这周三我有事,你替我送他吧。我知道即便是普通朋友也会彼此想念的,何况你们还有一份旧日的情谊在,他也说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谁知道多久呢?说不定就是一辈子。我相信你的心在我这里,我相信我的老婆。所以,去送送他吧,当是替我。”
爱情这场盛宴,许多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无非是爱不够,舍不得,忘不掉,恨不能,只好在爱情的转盘上苦苦挣扎,乞求有朝一日有人来搭救自己,让自己能重新去爱,去舍,去忘,去恨!
如今她终于被救起。
星期三的上午当筱雅出现在机场的时候楚铭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他有些惊讶,也有一些意料之中,他真庆幸当晚接电话的人是苏暮哲,不然以筱雅的个性是会把事情瞒下来的吧。那样,怎么会有今天的告别呢。
他远远看着她,看着他用尽所有青春来爱的女孩,哦不,该叫女人了。她一点都没变,跟过去一样漂亮,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小丫头才有的俏皮,让人永远都猜不出她的年龄。她还是那么喜欢淡青色,皮包和发梢的卡子都是淡淡的青色,那颜色真配她,永远都神采奕奕。
筱雅环顾四周都没有看见楚铭,正打算拨通电话,只听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真没想到你能来。”
她倒老实:“暮哲说今天没空,我替他送送你,毕竟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
楚铭笑得极不自然,“是啊,他是很忙啊。”他从包里翻出一枚小盒子,“收下吧,算是临别的最后礼物。”
筱雅强烈推脱无奈楚铭坚持,只好收起来:“谢谢了。”
“等回去再打开,听见了吗?”他交代。
她隐隐觉得不妥,可盒子已经收下了,只能乖乖应着:“知道了。”
“看样子你们过得很好啊。”楚铭笑得有些力不从心。
“恩,暮哲很照顾我,你知道我有时候有些一根筋。”
“我多希望你说自己过得不好啊。”他的声音低下来,像小男孩的自言自语。
筱雅当没听见,岔开话题:“真的打算留在西南不回来吗?为什么偏偏是西南呢?甘肃啊,内蒙啊,东北啊,不是都可以吗?西南那地方可是地震带,你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有一段时间她特别想去四川,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其实,地震虽然频繁又怎么会那么巧,只是她自己比较怕死罢了。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吗?”他眯起眼睛。
她有些微怔。
楚铭叹口气,拎起行李:“傻丫头,我逗你的。”
她听了松了口气,跟着他去了安检:“那个……跟吴晴告别了吗?”
“恩,前几天在路上遇到她了,”他眨了眨眼睛,“你快要做姑姑了,可惜,我在孩子出生前就得走,也没来及瞧上一眼。”
“没关系,以后你回来就能看见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不仅要当姑姑还要当妈妈了呢。”
“是吗?”楚铭呢喃,重新抬起头望着她,“恭喜啊。”
直到登机的最后一刻他才如梦初醒般得放松身体,如果她能让自己留下来多好,那他就真的留下来,不论以什么身份存在他都不会再走了。可惜,她没有,她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却一句话都没再说,只是沉默再沉默,或许,沉默是最好的告别吧。
他看着窗外聚散不定的云朵突然嘲笑起自己,当年为了母亲的房地产事业他甘愿放弃最爱的人,然后像蜗牛一样躲起来,他是真的不配再拥有她了。如果,他不是那么在乎得失,利弊,钱财的话,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将不一样?
明明得到了,却不得不放手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
筱雅是亲眼看着飞机起飞的,她站在护栏外面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所有的分别都是暂时的,她还是很难过,是那种从心口泛起来的难过,像被人捅.了一刀的无力。她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刚刚收下的盒子,红色的锦盒,单纯的不着杂色,她用手指顶开盖子,一枚钻戒安静地躺在里头。
她本该猜到了。
钻戒的款式有些老,应该是买了很久。她取出来将它对准上空刚刚划过去的客机,阳光将戒指套成一个金黄的光圈,她觉得有些眩晕,那感觉好像五年前她跟楚铭的爱情一样,闪耀到刺眼。
回去的路上她都心事重重,这戒指她要怎么跟暮哲交代呢?她正想得出神,只听一记急刹车的声音停在耳边,她诧异得回头看着身边停下一辆法拉利,她紧蹙眉头向周围看了看,这么宽的路这车也太横冲直撞了吧!
谁知道让她惊诧的还在后面,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少哲的情人——单宁!筱雅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是在暮晓大厅的接待室,这女人的皮相太出众,让人想忘都忘不掉。而此时她怎么会在这?苏少哲已经垮台,这豪华的法拉利又是从哪里来的?
单宁将墨镜别在胸前,回身敲了敲车窗,墨色的窗子摇下来。单宁笑得花枝招展,向窗内说:“首东,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