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茗身穿的白色汗衫上印有“生命动力”四个字,在肯亚强烈的日光下,她的皮肤不像以前那般白皙,脸色红润,眼底清明,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越发的清丽,无疑成了这阳光下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直直地望着他,眼里的震惊不言而喻。扬祁路走近她,在呆愣的她面前挥了一挥手,说了声:“回神了。”
牧茗缓缓回过神来,笑容浮上嘴角:“你怎么来了?”
“很惊讶吧,现在我们恒生制药是生命动力的供药赞助方之一。”
她大悟:“所以你就特意亲自送药过来,还顺便来看看我。”
“我是特地来看你的,才顺便亲自送了药来。”他的声音和眼波一样的温柔。
明知他习惯用甜言蜜语讨女人欢心,可牧茗还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假意嗔道:“你这是假公济私。”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不错的,会不动声色地开起玩笑了。”他的眼眸里漾着一抹隐约的笑意,像冬日的暖阳,清幽迷人。
“对了,恒生什么时候成了生命动力的赞助商?”牧茗想来还是觉得奇怪。
“上次是你自己在电话里说有的送花给你还不如把钱捐给生命动力的呀。”他轻描淡写地答。
她一怔,原来那日她在电话里的随口一说,他竟记得这么清楚。
她没来得及接话,一个当地的义工推着一辆平板车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来,上面躺着一名昏睡的女子。他看到牧茗,才缓了口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牧茗呆在这里将近半年了,当地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可以听懂一些,可那人说得又急又快,她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车来, 谁知扬祁路却转过脸去和那个义工说了几句,那人才抱以微笑地重新赶了回去。
扬祁路也将双手扶上了车,说了句:“我帮你。”
“到底是什么事?”
“他说不远处的那个部落里有不少人相继晕倒,原因不明,让你先把她送到医疗中心,然后再找个医生过去。”他不慌不忙地告诉她。
“你竟然听得懂这里的话!”她稍显意外,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我还有很多方面是你不知道的呢,以后慢慢了解吧。”
天空很蓝,几丝薄薄的云浮在天际,像轻烟般笼着这片黄色的大地,漫天的尘灰中有平板车碾过沙地的长长印记,以及他们急切的脚步。
办妥了一切事后,已近黄昏。她把扬祁路喊到了外面,巨大的落日将淡淡的斜晖洒在他们身上,扬祁路见多了各地美景,依旧是忍不住感慨:“夕阳很美。”
“让你出来看夕阳算是你刚才做了一件大好事的奖励。”她似笑非笑。
扬祁路紧盯着她深幽的瞳仁,良久,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有活力。”
“我很喜欢这里。”
“看得出来,其实我是一过来就去找你的,不过看到你正好在给一个病人上药,实在是没好意思打扰你。或许,你真的是该做一名护士。”
她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惊悸,无可否认,牧茗一直期待着有一个人会对她说这么一句话,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他。
“牧茗,既然那么喜欢这里,不如……”他欲言又止。
“不如?”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接口询问。
“不如你嫁给我,我们就定居在这里,然后呆上一辈子。”他说完嘴角逸出一丝浅笑。
牧茗看他嘴角调侃的笑意便知他是又在开玩笑,本想顺着他的玩笑话接下去说些什么的,可随即又想到平素留恋惯了花花世界的他又怎会轻易甘于平淡,便说了一句:“一辈子在这里又会厌了的。”
刚说完,她又立即变了话题:“你今晚就和邵峰一起睡吧,可能你这大少爷会不习惯,也只好将就将就了。你明天打算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你不是吧,这么快就赶我走,都不打算带我四处转转?我可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呢。”他的语气里有着不满,竟还带着一丝孩子气。
牧茗没好气地说:“你是大老板,谁能赶你走啊?那你爱呆几天就几天吧。”她说完便回到了中心里面,没再管他。
第二日一大早,牧茗刚出门就看到了一群小朋友正围着扬祁路,他穿着生命动力的汗衫,一条墨绿色的运动裤,洒脱里夹杂着一丝不羁,她走近才发现,他竟是在发糖给孩子们吃。
“你还是习惯物质利诱,告诉他们多吃糖会蛀牙。”她在一边嘀咕了一句。
他充耳不闻,将一颗糖放到她的手上,说:“你也来一颗。还有,一会儿你去请个假吧,今天就陪我到处逛逛。”
“我听说这里有很著名的红鹤群,不如等等一起去看看吧。”
“正有此意。”扬祁路满意之至。
扬祁路借了辆车,他开得很慢,正好让牧茗一路观赏沿途的风景,他在阿尔曼德塔湖前停下了车。
水清如镜,万千红鹤在其间飞舞,蔚为壮观。
牧茗望得出神,却有一只红鹤突然飞起,飞得很低,像是正好从她头顶划过,她一惊,不由得“啊”了一声,又惊起了一群红鹤。它们齐齐飞起,染红了一整片天际。
这景象像是电影里最美丽的布景,仿佛是身处童话一般,牧茗仰起脸来看着这唯美的一幕,有些难以置信。
而他却只是望着她,仿佛眼前的任何一幕都抵不上此时她唇畔的盈盈浅笑。他拿出手机,对准了她轻轻一按,照片里的牧茗一脸恬静,恍若有淡淡的幸福开在她的嘴角。
他仿佛是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来牵起她的手:“走吧,接着是下一站,扎罗山。”牧茗跟着他上了车,举止神情都是难见的顺从。
等了很久,肖琳才接到了恒生制药的电话,她总觉得近些日子郁骏笙心情一直很差,但还是怯生生地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郁骏笙抬眸看了一眼她,问了句:“那边怎么说?”
“恒生财务处的负责人说他们总监出差了。”
“出差?去哪里?”
“他们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就说好像是非洲。”
他的面容冰冷无波,眼底泛起了一丝沉黯寂寞的微光:“你先出去吧,等等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有人找我的话你一律回绝就行了。”
郁骏笙依约到了扬海坤的办公室,犹豫了一下,他才敲响房门,范助理把他请了进去。
扬海坤正坐在案前,脸上挂着一副老花眼镜,凝神地看着文件,眉心微皱。郁骏笙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好一会儿,依稀看到他脸上密布的碎纹,发现这个纵横商场,春风得意的男人也终是老了。
他轻唤一声:“扬董。”
扬海坤这才抬起眼来,看到郁骏笙,立时收起了刚才严肃的表情,堆上笑意:“骏笙,你来啦?快坐。”
“骏笙,自从你来了岐扬,就帮了我公司不少的忙,很多项目都是由你一手操办的,真是称得上年轻有为。”扬海坤的眼里有暗波流动,面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您过奖了。”
“我找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过两天我会在董事会上宣布让你担任总经理一职。”
郁骏笙微微一愣,然后不急不缓地说了句:“扬董,我本来也要来找你的,对不起,这是我的辞呈。”他递给了扬海坤一个信封,准备起身离去。
扬海坤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很抱歉,没有事先告诉你,其实这是我考虑了很久做出的决定。”如果那些都是真相,他觉得离开岐扬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扬海坤一脸落寞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一些恍惚,终是强抑了喊住他的冲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暮色四合,广袤的草原上,直插云霄的扎罗山烟雾缭绕,像是笼着一层面纱。
牧茗喟叹了好久,终于恋恋不舍地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再等等。”
“怎么啦?”
“我有查过资料,说是黄昏的时候这山很可能会云消雾散。”
“只是偶尔吧,再说哪会这么巧,你竟然会相信那些奇怪的传说。”肯亚当地有一个传说:如果你有幸见到扎落山的山顶,定要记得许愿,因为你许的愿绝对会实现。牧茗素来淡然,对这些东西都是一笑置之,所以就更不会想到扬祁路这个大男人居然也会有这种小女子情节。
“有些东西只要你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那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发动了车子,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却是心不在焉地问了牧茗一句:“明早我们去看日出怎么样?”
“你还不打算走?”
“你就这么爱赶我走,我最近公司里正好没什么事情,权当度假。”这一个短短的晨昏,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是种奢侈。而且,他一定要留到那一天,抓紧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