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天空异常的蓝,他们的车在一片茫茫的大草原上前进着,放眼望去,犹如看不到尽头。
牧茗向窗外看去,竟有几只大象,它们深黑色的身躯裸露在阳光下,有的昂首阔步,有的低头停驻,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幅极富情致的画面,很是惬意。
生命动力的负责人赵今清了清喉咙,说开了话:“这次我们到肯亚任务艰巨,‘裂谷热’的疫情已经扩散开来,更重要的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医学知识,暴露在传染源下。所以你们除了要帮他们注射疫苗外,还要想办法帮助他们普及常识。”
车上的人纷纷议论,赵今继续说着:“还有,牧茗,这一次只有你一个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的气候有的时候很恶劣,如果你的身体吃不消,要随时报告,千万不能逞强,更何况你还要长留在这里。”
牧茗点头,邵峰接口道:“老赵,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
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远方迎风而立的白色旗帜,上面鲜红的“生命动力”四个大字在炎炎烈日下显得格外动人,牧茗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下了车来,一群赤裸着上身的小孩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对着他们一味的笑着,邵峰弯腰抱起其中的一个小男孩,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一年不见,已经长这么高啦!”
然后用着一堆牧茗听不懂的奇怪的话说着,那孩子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越发开心了。
邵峰放下孩子,走近牧茗告诉她:“这些孩子以前都接受过生命动力的治疗,所以每次看到我们来的时候都会很高兴地出来迎接。”
牧茗被他说得心里微微一动,这个不正是她一直期待的么,帮助过的人健康又快乐的生活着。
很多人说医者可以救人却不能自救,她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可她偏偏不信,她总认为在医治别人的同时,也治疗了自己的心灵,这是一种情感的释放。
虽然这里的条件极为辛苦,但生命动力这个组织还是很注重每个队员的隐私,尽量安排他们一人一间屋子。牧茗草草铺好了床,却是毫无睡意,便起身走到屋外。
已近深夜,相比白天,安静了许多,风吹在身上,都像是带着暖意的。夜空很透彻,即使在基地明亮的灯火照射下,依然能看到夜晚的星星,密密麻麻地镶嵌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上。
“还没睡吗?”
邵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牧茗没有回头,还是仰望着天空:“这里的月亮很美。”
邵峰听她说后抬头看去,明黄色的月牙周围有着一层薄薄的淡红色光圈,旁边围着三颗一闪一闪的星星:“这叫三星拱月。”他解释道。
“仔细看其实是圆的呢,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时侯在中国赏月是不是也是这样?”月牙上面的浅浅黄晕正道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月亮,虽然很淡,却还是看得出来。
邵峰笑道:“那么快就想家啦,现在在中国应该太阳都快升起来了吧。”没错,时差5小时。这300分钟像是将两地的人划为咫尺天涯。至少牧茗是这么认为的。
“我本来以为结了婚以后是再不会来这里了。”邵峰叹道。
牧茗知道他是又想起了伤心事,忙劝慰道:“你为什么不试着和她好好谈一谈?”
“她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怎么谈都是无济于事,没事的,在这里呆上一年,就什么都过去了。”他轻叹一声。
“是啊。从这里回去后一定每天都能笑口常开。”牧茗附和道。
“为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她。
“这里多灾多难,疾病、干旱、杀戮、战乱,这样的民族忍受了太多太多,可他们却还是坚强的活着。而非洲草原上的动物,为了自己生命能够多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上存活一分钟,哪怕是一秒种,也拼尽自己的全力在奔跑、在追逐、在躲避、在猎捕。也只有在这一刻,我们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多么的幸福。所以回家以后我们自然可以笑对生活。”
邵峰没有接话,他的眼神从深黑的天幕转移到了牧茗身上,这个谜样的女子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想法,他的眼里写满了欣赏,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郁骏笙和扬祁路都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可有的忙了。”邵峰终于打破了沉默,这才让又陷入深思的牧茗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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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骏笙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茶座里,幽幽的光线,橙黄色的光晕下,他冰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不禁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没错,我们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有人曾在一年多前翻找过你要找的材料?”对座的男人眼眸如鹰,神情淡漠,不愧是极为出色的私家侦探。
“是谁?不是通常都需要签名的吗?”
“很抱歉,那人该是地位显赫,直接省略了签名这个步骤,而且当时有很多事都是他的手下人出面,所以基本连脸都没露过。不过那起车祸在二十多年前明明就已经以交通意外结案,还有人重提的话应该也是多多少少与这件事有些牵扯的。”
“没别的了?”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郁先生,光是这场车祸已经是很重要的线索了,我暂时只知道这么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其实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你干脆问一下你母亲,她一定知道事情的始末。”
郁骏笙一惊:“你怎么知道她是我母亲?”
“郁先生,如果连这都查不出来的话我就不配收你的钱了。”
郁骏笙脸色紧绷:“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要去打扰到她。”
五岁的那年郁秦遥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以后不要再问我你爸爸的事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爸爸。”她的表情上写满忧伤,带着恼意的语气里透着乏力,至今他依旧是记忆犹新。
是夜,郁骏笙站在窗前吸烟,月光斜洒进来,朦胧里勾勒出他硕长的身影。
郁秦遥轻轻推开了他房里的门,轻轻问了声:“骏笙,这么晚还不睡?”
她知道他只有心烦时才会吸烟,他转过身来,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微有一丝倦怠,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快了,还有一些资料没有看完。”
“别太累着了。对了,牧茗那孩子是不是昨天去了非洲?今天欧若来店里告诉我的呢,该是她朋友对她说的。”
郁骏笙淡漠的神情有些恍惚起来,眼底深黯,回道:“是的。”郁秦遥看他不愿多说,便带上房门,准备出去,郁骏笙却叫住了她:“妈。”
郁秦遥一愣,问道:“什么事?”
郁骏笙等了等,终是欲言又止:“没什么,你早点睡。”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他再一次出神地望向窗外的夜空。栗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深如寒潭,冷漠倨傲的气息充斥在这柔柔的夜色中。
昨天林立在机场和他的对话依旧清晰。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送她?至少露个脸也行。”林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送她,并不代表一定要她看见我,被你见到我已经是个意外。”
“你不觉得你应该给她一个承诺吗?”林立本就是一个聪明人,那一个晚上她在扬祁路和牧茗的对话里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些,直到那天在公寓里看到郁骏笙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她希望给她承诺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他的神情淡漠里有些疏远,然而声音里却泄露了妒忌和心痛。
“那天剪彩仪式上的你,骄傲得让人觉得不可一世,可现在我才知道你的自信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是可笑的自卑。”林立说话一向直接,不爱拐弯抹角。
他轻叹一声:“或许吧。”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自己生活的风格,可是冥冥中的那些命中注定,不是光靠自信就可以的。他刚才分明在扬祁路的眼里看到了他的坚定和深情,或许自己真的是早已出局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你是适合牧茗的那个人,她想要的东西,也许你根本给不了。”林立一字一顿地说。
郁骏笙俊美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夜风将窗纱吹得轰然扬起,像是吹进了他的眼中,那恍如漆黑夜色的眼底也波涛汹涌了起来。
痛楚和酸涩在他的血液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