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亚哈哈大笑。然后问我,可不可以教他说北京的绕口令,就是那个什么板凳扁担的。
我对面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啊?关傲君是他的情敌啊!他是不是有病啊?
“柳小姐,你知道,关为什么输给我吗?”
我傻瓜一样摇头,洛亚说:“不是因为他实力不如我,而是因为关把个人感情加进了比赛。其实,他比赛是为了他身后的国家。而对手只是对手,不是情敌。不知道他这种感情用事的毛病好了没有?”
我懒得理洛亚--关傲君的毛病要是好了,还能被人家叫“关三局”?都是你闹的,居然还好意思打听?
“你是说,关傲君今天的决赛恐惧症是因你而起?他腿上的治不好的伤也是因你而起?你还抢了他初恋的女孩当老婆?”我在座位上跃跃欲试,“那什么,你的右手呢?我看看,关傲君把它捏碎了没有?”
洛亚闻言呵呵笑起来,“关找了你这么个可爱的女朋友,倒是蛮互补的。”
我这才想起来这会儿我是关傲君冒牌的女朋友,立马一脸的不情愿。
谈话间我不断向关傲君和陈霞的方向张望,吃醋的表情胜过了正牌女朋友许多,而正牌老公洛亚却毫不关心,好像习惯了似的。洛亚告诉我,陈霞一定是在给关傲君分析目前国家队的严峻形式。陶永鑫毕竟是新教练,许多声音在质疑。加之他的手段未免有点太强硬了。而S国听说还有一件秘密武器没有使出来,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家团结。
我听得有点云里雾里,这些话貌似不太好消化。洛亚朝我眨眨眼睛,“我是在对关的可爱女朋友说话,可不是记者柳田哦!”
我偷看了远处关傲君兴奋得绯红的脸,不乐意地嘟囔:“别人的老婆就那么好?”
洛亚跟陈霞走后,关傲君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弄得我也十分不知所措。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玩着脖子上的项链,我很八卦地问:“这项链,是陈霞送你的吧?”
关傲君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招手叫服务生过来结账。
我跟在他后面出门,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说:“哎,老关,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关傲君停下脚步,“老关?”
我吞了一下口水,“那什么……我平时这么叫朋友叫习惯了。那什么,挺……亲切……”我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就剩下抠手指头了。
大概有十秒钟之后,关傲君重新迈开脚步,“什么笑话?”
我松了口气,追上他,比比划划地说:“从前有个小兔子,白的,长耳朵,吃萝卜吃腻歪了,想吃鱼,它听人说过钓鱼这码事儿,自己就去了。它在鱼钩上吊了一根胡萝卜就去湖边了。一天下来一无所获,第二天下来还是没有。第三天当它把吊着胡萝卜的鱼钩放下水的时候,一条大鱼从水里跳了上来并大喊:‘你丫要是再拿胡萝卜当鱼饵,老子跟你拼了!’”
关傲君右手握成拳头挡住嘴狠狠咳嗽了一顿,我也不知道他笑没笑。
“不好玩儿吗?”我跑到关傲君前面,倒退着走着问他。
“不,挺好玩。”
“那你怎么不笑啊?你会笑吗?”
关傲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不出来。”
“那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你肯定笑。”
关傲君再次停下脚步,“不用了,谢谢你。”
“那你爱看电影吗?”
“还可以。”他又开始走了,我跟在他后面一溜小跑--这家伙的腿实在太长了。
“我爱看!哎你知道吗,我写的影评还总上杂志呢,我写影评的笔名叫……”
关傲君第三次停下脚步,我措手不及地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对不起,我没有兴趣知道这些。”那张脸黑的,好像我欠他一百万到期没还似的。
我火了,揉着鼻子就吵吵起来了:“关傲君你有点儿志气行不行啊?感情用事的毛病改不掉,你就一辈子是亚军!谁也不该你不欠你的,起码的礼貌你懂不懂?甭跟我摆冠军架子,你还不是冠军呢!懒得理你!”我扭身就走,要去马路对面打车回宾馆,因为生气,没有看车,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开过来,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要去见上帝的时候,突然就跌进了一个怀抱。
刹车声非常刺耳,司机探头出来骂人,是一堆我听不懂的上海话。关傲君揽着我的肩膀用上海话说了几句什么,车开走了,关傲君一把放开我,“你懂不懂交通规则?寻死也不能这样吧?”
我心有余悸地发愣,发现关傲君有点站不稳,“你……怎么了?”
他指了指路边修路留下的一堆碎石头,“没大事,脚踝撞了一下。”
石头会把一个反应超级灵敏的运动员撞成那样?不可能吧?我一直怀疑是刚才的车撞到了关傲君的左膝盖,可他死也不肯承认。还警告我,坚决不能跟罗超或者陶永鑫透露这件事。
“你别告诉我明天你要去打比赛。”
关傲君本来要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你疯了吧?你受伤了!是不是撞到了左膝?旧伤恶化了怎么办?去打比赛不是找死吗?”
抬手叫车,关傲君两条长腿缩进了车里,“不好意思,今天不送你回去了。”
我拽住车门不让他关,“你的伤会恶化!明天你不能去比赛!”
关傲君抬起眼睛凌厉地望着我,我好像看到他眼睛里有火苗在闪。“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要去住一楼。”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人说说。于是,好久都没消息的马青的电话被我拨通了。
我刚说了关傲君为了保护我被车撞了,马青就尖叫起来,一连串的数落就冒了出来,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唯恐天下不乱,“在这种时候受伤,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说,死也要去比赛。”
马青很不耐烦,“我说的不是小关!”
“那你说谁?”
“我说的是陶永鑫。你给陶永鑫打电话,告诉他,小关受伤了。”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我不打,陶永鑫忙着结婚,顾不上我。”
听筒里传来“咣当”一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把听筒拿远一点,揉了揉耳朵才又去听电话,“青姐,你怎么了?喂?喂?”
马青没再说话,直接挂了我的电话。我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马青这种反应,是感情上受到了刺激还是得了新闻太兴奋?我分不太清楚,于是去问孙明辉。结果……
“你丫疯了吧?陶永鑫要结婚这回事儿你怎么能跟马青说?我跟你说的他俩过去的事儿你都就饭吃了吗?多嘴不多嘴啊你!”劈头盖脸一顿骂,把我给骂懵了。“就你能!那么多人知道他要结婚了都没吱声,就你爱多嘴!你说你腻歪不腻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唯恐天下不乱你!”
“你骂够了没有?!”
“骂你?我他妈还想打你丫的呢!你要是这会儿在我身边,我非得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我气短,又心虚,只好听骂。骂够了,孙明辉无奈地说:“据说那女的是陶永鑫在南方做生意时认识的,在陶永鑫开公司之初,给了他极大的支持,本来陶永鑫说对她没兴趣,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要跟她结婚,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孙明辉叹了口气,“马青的脾气你也知道,她要是伤心起来,那可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了。”
我懵了,“那怎么办?怎么办?”
孙明辉想了想,“你先别管这事儿了,明天安心看比赛。还有,小关的伤你不用跟陶永鑫说,这种小事儿,陶永鑫还不一眼就看出来?放心吧。”
挂了电话,我洗澡睡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梦见我马上要跟罗超结婚,马青却哭哭啼啼跑过来阻止我,非得让我嫁给关傲君。我吓醒了,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我低眉顺目地去了比赛现场,一眼就看到了柳怡。这个冤家!我可得躲着点,要不然明天报纸上指不定又说我什么呢!我正想溜边逃走,柳怡看见我了。“柳田亲爱的!”
我靠,谁是你亲爱的啊?我跟你有没有那么熟啊?
“柳田,你也来上海啦?我听说,所有的记者只有你一个人去看了封闭训练,怎么样,透露点消息吧?”
我干笑,“你消息够灵通的,怎么知道我去看了训练?”
柳怡妩媚地笑,“这个你就不要管啦!告诉我点内部消息好不好啦?”
我继续干笑,“不好。”
柳怡捏了我一把,“讨厌!”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替你们家小关保密也不要保成这种样子吧?”
我有意在柳怡掐过的地方掸了掸灰尘,“上次你还说我跟罗超恋爱呢,你说,他们俩到底谁是我们家的啊?要不,我全都收了?违法吗?”柳怡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冷笑,“我们柳家出了你,还真是光宗耀祖啊。”
说完我转身走了,根本不管柳怡是什么反应。反正我豁出去了,你爱怎么写怎么写。
我跑到运动员休息区,陶永鑫看到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所有的记者干瞪眼,看着我跨进了运动员区。这会儿关傲君看见了我,那架势恨不得手里有一把枪对着我扫射--怎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
陶永鑫拍拍关傲君的肩膀,“你不要硬撑,比赛时尽量减少跑动和杀球,我在乎的不是比赛的输赢,而是临场处理问题的状态和方法,懂吗?”陶永鑫果然看出来关傲君受伤了,孙明辉没说错。
关傲君起身,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大嘴这个名字?”
我气得拽住他的袖子,“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他……”话还没说完,关傲君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刀子似的把我拽着他衣服的小手给吓得缩了回来。他没说什么扭头走了,我心有余悸地嘟囔:“碰你一下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的手又不脏,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你本来就很喜欢多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回过头,看到年过三十却依然迷人的马青风情万种地站在我身后。
“陶指导,好久不见。”马青微笑着远远地跟陶永鑫打招呼,正在给队员布置战术的陶永鑫一下子愣住了。
我盯着马青的脸看,一点都看不出强作欢颜的意思,真是厉害!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女人啊,可怕可怕。不知道孙明辉这会儿如果在会是什么反应。
我也不知道这一对欢喜冤家到底有多久没见面了,我只知道,自打陶永鑫回来,马青就一直刻意躲着他,一面都不照。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打过招呼,马青连话都没跟陶永鑫说一句,就奔着我来了。她笑着走过来,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走吧田田,咱们去记者席。”我感觉我背后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闻到了暴风雨的味道。
“领导,你来干吗?”
“不放心你。”离开了陶永鑫的视线,马青的表情就没那么愉悦了,我觉得她随时都会活吃了我。“也不放心小关。”
我本来想说“关傲君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但实在不想在马青情绪不好的时候触霉头,就把那句话咽下去了。“陶指导看出来关傲君的伤了,刚才还嘱咐他不要太拼。”
马青没理我,朝在场地上热身的关傲君大喊:“小关!”
关傲君看到马青,兴奋地挥挥手,那种神情,我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像陶永鑫!那种开心的时候眼睛都会笑起来的表情,跟陶永鑫特别像。怪不得马青这么关心关傲君,原来是因为他像陶永鑫啊。不过陶永鑫可比那个家伙亲切多了,我都怀疑那家伙天生缺少笑神经,怎么就从来没看见过他笑呢?
马青跟所有人打了一遍招呼,一边开笔记本一边对我说:“这么说,你见过陈霞了?洛亚那大喇叭肯定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我斜眼看马青,“你还什么都知道啊!”
“废话!我入行写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跟哪个旮旯吃棒棒糖呢!”马青给了我一巴掌,“亚运会的时候,S国那帮混蛋派出的选手,一直在模仿洛亚的细小动作,所以小关才输得那么干脆。唉,这孩子的心理素质什么时候能好得跟罗超一样呢?”
“S国人也忒不地道了……”
我忽然想起了洛亚说起的S国有个秘密武器要出现,赶紧跟马青汇报,马青扬起下巴,“这种事儿,你该跟陶指导说去,我管不着。”
“你什么意思?”
“他研究多年的训练方法,还有助手都被S国弄走了,国家队亚运会差点儿全军覆没也是因为S国,现在他们号称有了对付中国的秘密武器,你说陶永鑫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他有了反应,明天我们的报纸销量就又高了。”说完,马青冷笑,我感到脊梁骨一阵阵恶寒--这女人要是因爱生恨,那可是相当可怕的呀。
比赛开始,关傲君拉开架势一发球,我就知道完蛋了。那家伙是一副死拼的样子,根本就把陶永鑫的话丢在了脑后。我又不能大声喊他,怕大家都知道他受伤了,只急得嘟囔:“完了完了……”
“你丫能说点儿吉利话吗?什么完了完了?”马青掐我一把。
“他这么蹦达,伤势肯定恶化,回头以后的比赛不能打,进了一队有个屁用!搞不好排名都要受影响。”
马青把眼睛从赛场上挪下来,盯着我,“田田,你不是喜欢罗超吗?”
我的眼睛还在跟着关傲君转,“是啊,怎么了?”
马青伸手把我的下巴掰成面对她的角度,“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喜欢的是小关呢?”
我拨开马青的手,“脑子进水了你!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要是再不替他想,我得多没心没肺啊!”
马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表示她的不屑一顾,不再跟我说话。
除了亚运会的半决赛,我还没见关傲君打球这么凶狠过,那架势就好像是拼了!比赛完腿不要了,也要赢下这场比赛。
我偷偷看看陶永鑫,他坐在场边,一张扑克脸上早就开始阴云密布,我估计等下第一局结束,关傲君铁定要挨训。
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一局下来,陶永鑫并没有骂关傲君,而且什么都没跟他说。我捅捅马青,“他生气了。”
马青不以为然地敲字,“他一天到晚生气。”那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夫老妻了呢。
第二局,关傲君更加凶狠,打得对面的选手几乎放弃了抵抗,比赛迅速结束,得胜的关傲君仿佛终于感觉到了伤痛的存在,走路的时候有些瘸。队医大惊,上前去询问状况,早就冲进休息区的我在队医身后嘀咕:“他昨天被车撞了一下。”队医的脸“刷”地白了,关傲君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视若无睹。
陶永鑫始终坐在场边的椅子上不说话,等关傲君回到运动员席,他“腾”地站了起来,用不大却威严的声音说:“关傲君,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关傲君这会儿才有些知道错了,小声说:“我一上场,就控制不住。”
陶永鑫怒了,“控制不住?你控制不住自己当什么运动员进什么国家队?国家培养你不是让你糟蹋自己的!”他一抬头看到了马上要进行下一场比赛的罗超,“回去再找你算账!”
罗超赔着小心听陶永鑫布置了下战术,就溜到关傲君身边看他的伤,看到我也同样焦急的神情,罗超有些不自然。我们谁都没提昨天在淮海路遇见的事情,可我心里是郁闷的。本来嘛,如果不是因为跟罗超赌气,我怎么会跑来跑去最后遇到关傲君?又怎么会跟他赌气跑到马路上去?他又怎么会被车撞?
所以,罪魁祸首该是罗超才对!谁让他前一天柔情万种地跟我卿卿我我,第二天就拉着别的女生的手逛大街,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搞的?”罗超拎着球拍问。
关傲君没说话,我站起来,“因为我。”
罗超一愣,“昨天你们在一起?”
我生气了,“我本来就是个记者,跟大明星在一起有什么不对?”我特地加重了“记者”两个字的读音,用来报复罗超昨天对我的伤害。
气氛有点尴尬。
关傲君拍了罗超大腿一巴掌,“我没事,你赶紧去准备一下,试试球,马上开始了。”
罗超迟疑着走进场地,试球的时候竟然有一球打空了。开赛前,他还眼神狐疑地看了我一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场比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世界排名第一的“超人罗”面对一个排名五十名开外的选手,居然打了整整三局才收场,而且每一局都打得艰难。陶永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有我和马青知道,他这是在积蓄能量。
果然,比赛结束罗超从场上回到休息区,陶永鑫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