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罗,世界第一,关傲君,世界第二。你们大牌,是不是?不要以为得了几个世界冠军,我就不能把你们请出一队!”说完,陶永鑫愤然离席,留下一大堆等着采访的记者,还有呆在原地的罗超和关傲君。
我要去追陶永鑫,被马青一把拽住,“想去当炮灰?”
一群人目送陶永鑫的背影消失,才又都恢复了活动能力,呼啦一下围住了罗超和关傲君,七嘴八舌地问刚才陶永鑫大发雷霆到底因为什么。
谁都知道罗超是个超级情绪化的人,比赛打得不顺手,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买账,可关傲君不一样,那家伙对谁都冷着脸,唯独对球迷耐心得很。至于对记者,至少他不会像罗超一样甩手就走。所以这会儿关傲君成了大家的目标,谁都想从他这儿得到一些消息,回去好交差。
罗超拉起关傲君就走,记者们看见罗超要吃人的表情,谁都不敢拦。只有柳怡,伸出手挡在了关傲君面前,“小关,总要给那么多爱着你的球迷一个交待。”她娇滴滴的声音嗲嗲地说出“爱着你”这三个字,实在效果惊人,连永远面无表情的关傲君都皱了一下眉头。
罗超根本没打算搭理,拉着关傲君要走,可关傲君却停下了脚步,头转向我和马青站着的方向,声音柔和下来,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柳田,帮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我刚想回嘴,所有的人已经都面向了我,关傲君早跟罗超逃掉了。
我赶忙摆手,“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趁机逃走,却被一把揪住,“你是他女朋友啊,怎么会不知道?”
旁边立即有人问:“谁女朋友?罗超还是小关?”
“对啊柳田,到底哪个是你男朋友啊?”
“谁是男朋友不重要啦!柳田你先告诉我,刚才陶永鑫到底为什么发脾气啊?”
……
我这个气啊。关傲君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还嫌我麻烦不够多吗?
马青一闪身挡在我面前,“这么好的新闻,你们觉得我会给出去?”
马青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就都不吭声了。就是啊,我手里有新闻,费劲得来的,干吗要给你?你当我是白痴啊?
记者们都散开了,但还是有人贼心不死地给我发短信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只好回答说: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说。本来我很想指责关傲君,但想到他腿上的伤,又开始内疚起来,于是发了短信过去问:“你的伤怎么样?”
谁知他的一条短信回过来差点把我鼻子气歪了:你是哪位?
我气呼呼把关傲君的短信给马青看,“他也太离谱了吧?不想理我就别理我,干吗搞这种烂借口出来搪塞我?”
马青看了看我的手机,乐了,“小关才没那么多心眼儿呢,我看一准儿是他手机又丢了。”
“又?”
“一般情况下小关根本记不住自个儿都有什么东西,在男队,你要是听见手机拼命响还没人接,那一准儿是小关忘了自己手机放在哪儿了。他的手机丢了至少三个了,所以记不住你的号码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正在给关傲君发短信告诉他我是谁,他的短信又来了:请问,你是哪位?怎么知道我有伤?
我把之前写好的短信发了出去:我是柳田。建议你买个电话本,把电话记住,免得每次丢手机把所有的号码都丢掉。
很快,短信又来了:刚才心情不好,所以才把你推出去,真对不起。你怎么知道我手机丢了?
我像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兴奋地拿手机给马青看,“青姐,你看,关傲君跟我道歉,他竟然会道歉?”
马青把我的手推开,“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还不了解他。他就是个单细胞的简单人,善良到家了。”看了看我的脸,马青又说,“比起罗超,小关透明得多。”
我想起了罗超对我的暧昧态度和昨天他身边的女孩子,郁闷得要命。简单给马青讲了一下经过,马青向上提了提嘴角,“罗超还真是喜欢你啊。”
“你说什么?”
“我说,罗超喜欢你。”
“你脑袋里是不是养了鱼啊?他那么对我,会是喜欢我?”
马青把头扭向窗外,“罗超的奶奶有病,你知道吧?”
我点头。
“知道什么病吗?”
摇头。
“白血病。”
“……”
“罗超身边的女孩儿,是捐了骨髓给罗超奶奶的姑娘。奶奶说,一定要她做孙媳妇儿。”马青面向我,淡淡地笑,“罗超从小是他奶奶带大的,从来不会违背老人的意思。更何况,是这种事儿。”
我傻了。
“不过我觉得,你对他可未必就是爱情。”
我还是不说话。
“我劝你还是别靠近罗超的好。等你明白爱情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再说吧。”
我怒了,站起来气冲冲地对马青说:“你懂!你懂干吗不去找陶永鑫说清楚?”
马青脸色都没变一下,幽幽地说:“陶永鑫吗?他会来找我的。”
第二天,柳怡所在报社的报纸上,大号标题写着:关傲君女友被爆脚踏两船品行不端。
还没等我看一下内容都写了什么,关傲君的短信来了:上次还说你是我未婚妻呢,这回又回到女朋友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他把陶永鑫惹火了,搞不好就要去睡一楼了,还美呢?我回信告诉他专心养伤,回北京见。就开始研究那报纸了。我仔细想了想马青昨晚的话,她说我对罗超那不是爱情。可是,不是爱情是什么东西?我的确是很喜欢他啊,看到他就会兴奋,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开心,会为了见到他寻找一切机会,这要不是爱情,那什么才是?
冥思苦想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我心说这关傲君今天还真是闲啊!没想到短信却是马青发来的。马青说:爱是一种本能,是欲望;而情则要承担许多。选择自己能够承担的走下去,不要怕。
有点神经质。谁知道她一大清早跑出去干吗了,莫明其妙跟我说这些干吗?不过马青的短信对我还是多少有启发的--我决定去找罗超谈谈,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或者不如说,让他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国家队还会在上海呆一天,马青可能是被陶永鑫找去了,关傲君呆在宿舍治疗,不知道罗超会不会跟他的女朋友腻在一起?
想来想去,我决定向关傲君求助。
短信发过去问: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关傲君乖巧地回信说:我和罗超都没安排,怎么,你要请吃饭?
我说:罗超还欠我一顿饭,让他请我。
半天没消息,差不多有五分钟,罗超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我憋了一会儿,终于说:“好。”
挂电话之前罗超补了一句:“只有我们俩。”
我为了他的这句话,心跳又加速了一拍。
罗超把我带到了一个地点比较偏门脸不太大的饭店,说这地方是关傲君带他去过的上海饭店里最好吃的一家,我则很固执地觉得,他带我到这里的原因是怕被粉丝认出来。
“喜欢吃什么?”罗超温柔地望着我。
“你点吧,你熟。”
第一盘菜端上来,我看了半天没看出来那是什么菜,皱着眉头仔细辨别。
“这是青笋,你们北方没有这东西吧?”罗超看透了我的心思,体贴地为我报出菜名,“挺好吃的,你尝尝。”
我举着筷子没有动,罗超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我还是伤害你了,是吗?”他说。
我放下筷子,“其实我也想问你这事儿。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罗超被我的问题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不是想问,我喜不喜欢你?”
我坚定地摇头,“不是,我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罗超的表情有点纠结,“你自己不知道?”
我盯着罗超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用力甩了甩头,“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本来这种独处的机会我是期待已久的,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我却发现我跟罗超的话题少得可怜。除了羽毛球就是羽毛球,要么就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
我没话找话到了极点,一会儿说作为运动员,罗超要比关傲君吃得少,上次关傲君吃了四碗米饭可能还没饱;一会儿说作为男生,罗超要比关傲君体贴,那个冷血动物连请我吃个冰淇淋还唧唧歪歪……
桌上的菜快吃完的时候,罗超有那么点忧郁地说:“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我还是觉得青姐说得对。”
“马青?她早晨找你去了?”
罗超点点头,“她说她告诉了你我家里的事。还有……”
我生怕马青把不该说的也说出去,焦急地盯着罗超看,他却忽然隔着桌子握住了我的手,“青姐说,你喜欢的其实不是我,而是小关。”
我喜欢关傲君?除非是火星撞地球了!我才不会喜欢那个自恋自负的白痴呢!就在这时,我产生了幻觉,关傲君好像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张招牌扑克脸对着我,说:“你才自恋自负,你才白痴!”
“啊~~~”我以一声尖叫,结束了胡思乱想--完了,关傲君这家伙已经长驻在我脑子里了。
“柳田,你没事吧?”罗超担心地望着我。
“没事儿……”我哆哆嗦嗦地说完,卯足了力气要跟罗超解释,我喜欢那座冰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罗超,其实马青……”还没等话说完,罗超的电话响了。接起电话,罗超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奶奶出事儿了。
“你奶奶怎么了?”话一出口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话挺像京骂。
罗超皱着眉头结账,拉起我就走,“去医院。”
我红着脸推托,“我还没准备好见你的家人啊……再等等行不行?”
罗超回过头,眼睛里已经放出火来,“小关腿伤严重,住院了!”
我被罗超的表情吓愣了,由着他把我带到医院。
病房门口,领队和队医正在围着医生问,我听得不完全,好像关傲君腿上的伤突然恶化,好几块碎骨这次要全部取出来。问题是,取出来之后,能不能重新当运动员,谁也没有把握。
关傲君不能当运动员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感觉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没有了,喘不过气来,心脏也随之重重地跳。我眼前一黑,眼泪不由自主就下来了,也说不好是内疚还是别的什么。我一把上前抓住医生的胳膊,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打完公开赛啊,不是赢了吗?怎么就突然不能再打球了?”
医生被我晃得眼镜差点掉下来,他扶了扶眼镜,努力挣脱我的手,未遂。“小姐,请你冷静。我……我们检查过,他前几天有一次意外,触动了旧伤,比赛的时候又拼尽全力,这才导致旧伤复发,而且更严重了……你先把我松开……”
我松开医生,倚着墙,好像站不稳了。都怪我……都怪我……
罗超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陶永鑫从他背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别吓到她。”越过罗超,陶永鑫温和地问我:“小柳田,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抹着眼泪抽抽达达地把那天的事大概讲了一遍,越讲越伤心,越伤心哭得就越厉害,罗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陶永鑫却不动声色地把我拉到一边,说:“小柳田,你进去跟小关道个歉怎么样?”
我用力点头,“可以可以,把我这条腿给他都可以。”
陶永鑫眉毛一挑,“怎么?可以为他牺牲这么多?”
我生气地抹了一下鼻子,“你竟然还有心思八卦?我要是能上去给你得冠军回来,才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陶永鑫笑了,“把眼泪擦干净再去,小关认为你没长泪腺,所以,别惹他伤心。”
“凭什么说我没有泪腺?我是个健全人!”我一边抱怨一边擦眼泪,还掏出小镜子企图擦点粉。
陶永鑫一直微笑着看着我,我真是怀疑里面受伤的到底是不是他打算培养成奥运冠军的选手。我偷眼看看罗超,他的脸上好像挂了霜,冷冷地让人胆寒。那表情很像球赛打输了之后的表情,真吓人。
我深呼吸一下,手扶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被一双小手抓住了领子,“陶指导,您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小关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柳田了吧?您什么居心哪?让我们柳田进去当炮灰?”马青把我拎到一边,扬着眉毛佯装生气地问陶永鑫。
陶永鑫微笑,“马主编,你早晨放了我鸽子。”
马青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这么着急找我,要给我发婚礼请帖吗?”
陶永鑫呼吸一窒,脸上的笑僵住,马青不依不饶地说:“陶指导最近很爱笑嘛,跟你以前的脾气不太一样啊。”
气氛有点诡异,我趁机想溜进关傲君房里去看望他,结果被马青发现,一把揪住,“柳田你回宾馆写稿去!”
“早截稿了啊……”
马青咆哮,“那就去逛街!反正给我马上消失!”
我权衡了一下现场的形势和我以后的生命危险,还是选择听马青的话,乖乖回家了。余下的事就是陶永鑫跟马青需要解决的了,跟我无关。
回家的路上我给关傲君发了个短信:对不起。
关傲君回信说:我以为你会进来。
我老老实实说:青姐说你最不想见的就是我。
关傲君再也没有消息,我不得不相信了马青的话。
出租司机慢条斯理地看着我发完短信,操着软软的普通话问我:“小姐,你还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好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鸟一样。“普陀区体校。”说完这个地方,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我怎么会记得这个地方呢?柳怡只不过跟我提过一句而已,那是关傲君小时候训练的地方。
我走进体校大门,门卫老大爷拦住我,我给他看了记者证,老大爷很认真地辨认了一下真伪,然后笑了,“来采访?”
“我是……关傲君的朋友。”
老大爷摘下眼镜,高兴地说:“小关啊?那可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是我们这儿的骄傲!他的大照片还在走廊里挂着呢!”
我走进羽毛球馆,走廊上果然挂着关傲君的大幅照片,是他在某个公开赛上挂着银牌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英俊得不像话,却没有笑容。
我是记者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小学校,正在训练的孩子们跑出来,七嘴八舌地问我知道国家队的哪些情况,还慷慨地把他们知道的所有关傲君的情况告诉我。有个十三四岁的瘦瘦的男孩说:“以后我也要做小关哥哥那样的运动员!”
我笑,“那你喜欢罗超哥哥吗?”
小男孩想了想说:“也喜欢。不过更喜欢小关哥哥。”
“为什么呀?”
“因为……他是我们普陀的嘛!”
孩子们哄堂大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如果他们知道了关傲君因为我再也不能打球,他们会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