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这些年来不是不知道,实是因皇上素日里便是个多疑的,手段又狠,向来只有他在其他人身边安插眼线,却是再无人敢在他身边做那吃里扒外之事的。
殊不知前两年景妃因进宫时间不久,不曾摸透皇上的性子,不过是因着一件小事儿处置了自己宫内的一个小宫女,谁想这个宫女竟是皇上安在她身边的眼线,惹得皇上大怒,不过是碍着她娘家的势力和太后的面子才不再追究,却也是郑重地警告了景妃,将景妃吓得不轻。想来若是再犯,依皇上的脾气,定不会饶过。
元妃又想,自己虽在宫中时间长,却是苦于娘家没有强大的势力做后盾,相反整个家族都要借助于她在宫中的权势来支撑,是以,以她的才华智慧,在这宫中十余载还能站住脚,也已实属不易了。
元妃正想得出神,抱琴进来悄声道:“回禀娘娘,皇上身边的小德子来了。”
元妃一个激灵,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便定了定神,将身子坐正了,才柔声道:“请进来吧。”
“给元妃娘娘请安。”随着声音,小德子已笑嘻嘻地进来,做势要向元妃行大礼。
元妃忙欠身笑道:“免礼,怎么公公今儿个有功夫到本宫这里来?”小德子笑道:“奴才是来替皇上给娘娘娘托话儿的。”
元妃奇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娘娘,皇上让奴才来知会一下,说是娘娘的府中有几位小姐要备选入宫的。”小德子不紧不慢说道。
元妃心里‘咯噔’一下。
小德子接着道:“皇上细查了,发现里面有一位林黛玉小姐,乃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皇上想起几年前林大人在世时曾上书求免去她女儿的备选资格,皇上立时便口头允了,如今林大人业已过世,皇上念及此女孤苦,便不命入宫待选。”
小德子说到这里,偷瞄一下元妃,只见元妃面色凝重,双眼直视自己,并无慌乱之色。
小德子又道:“还有一位小姐……”不等他说完,元妃身边的抱琴耐不住接口道:“怎么还有一位姑娘?”话一出口,便忙用力掌了一下脸颊,口中道:“奴婢该死。”
元妃强压住心中的急切,沉声道:“请公公往下说。”小德子收起嘻笑,道:“回禀娘娘,还有一位贾惜春小姐,因其年岁尚小,故也不能进宫备选。”
元妃听罢,沉吟了片刻,问道:“没有了?”小德子忙道:“就这些。”
元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暗道:幸好还有两个人留下了。又问道:“你确认只有她两个人不够资格?”小德子展开一脸的笑容道:“皇上只向奴才交待了这么多,其他的奴才可是就不知晓了。”
元妃又向身后的贵妃榻上靠去,似是乏了,向小德子挥了挥手道:“本宫知道了,你去吧。”“得勒!奴才告退。”说着,小德子又向元妃行了礼,便转身出了凤藻宫。
当晚,皇上想是琢磨元妃知道了此事,心中定不自在,便翻了元妃的牌子,留宿凤藻宫。元妃正自六神无主,连晚饭也没好好用,早早地便要睡下,听说皇上要来,只好又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轻施薄粉,迎接皇上。
这一晚,皇上存意抚慰,不免温情脉脉、呵护备至。元妃也是小心伺候、百般迎合。这二人竟是卿卿我我、情意浓浓,倒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新婚之夜。激情过后,元妃浑身瘫软倒在皇上怀中,绯红的脸上带着满足,仿佛还沉浸在幸福之中。
忽然门外响起小德子尖细的声音:“皇上!皇上!”
皇上低声道:“什么事?”“回皇上,才太后宫里来人,言道太后突发旧疾,太医已经赶去了。”
皇上一听连忙起身,元妃也忙着帮皇上穿好了衣裳。说道:“臣妾陪同皇上同去吧?”皇上向元妃道:“你先在这里候着,朕先去看看再说。”言罢,抬脚出门与小德子并几个侍卫向慈宁宫而去。
元妃也忙招呼了抱琴,重新穿戴了,坐守在宫中,又派人前去太后那里打听消息。不知不觉已至午夜,打探消息的小太监来说,慈宁宫里去了几位太医,皇上如今也守在那里,倒是不知太后到底病得怎么样。
元妃命抱琴拨亮宫灯,自己披了件烟笼梅花软罗大衣儿坐在榻前,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前几日与丽妃一同给太后请安,太后却传出话儿来说身子不适,任何人都不见,过后却听说当时景妃正在她宫中,相谈甚欢。自己与丽妃听说了也是一头雾水,想来是她们姑侄有私话相谈,找了个托词也未尝不可。可不是第二日太后便又神采奕奕了?再者说,自己进宫十多年,也没听说过太后有什么大病,怎么才又说犯了旧疾?倒是让人猜不透了。
不说宫里元妃犹自猜疑,却说宝玉自打知晓了黛玉备选之事,也是见天儿地睡不着觉,整日里打不起精神来。
这日,本该去学里,可他如今哪还有心思读书?况平日里瞧了那些书本也要昏昏欲睡的。便让袭人去贾母房里回说身子稍有些不舒服,今不想去学里了。贾母忙命人好生伺候,口中自是又絮叨起来,不过是嗔怪贾政平日督得太紧之类的话语云云。
宝玉不用去上学,便赖在床上合目养神。袭人知道他心里所想,便由了他去躺着也不过来相劝。
袭人一时无事,便去外间开了自己的箱子收拾,宝玉听见外间里袭人边收拾边口中唠唠叨叨的,逐起身也来至外间。袭人见他出来,便拿了一条汗巾子笑道:“多早晚二爷才给我换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