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思绪飘得有些遥远,镜渊眸中那变换无常的神色净收沧嫇儿眼底,那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在那玻璃屋中,到处都会映衬出自己那双幽怨的眸,充满不甘,充满仇恨……她望着有些出神,而墨发少年却一敛眸中情感,不再浑浊,一反清透,却依旧深邃。镜渊紧握着沧嫇儿的手渐渐松去,转而卸下,徒留另一只纤细的手僵持在半空,她不解,却迎来少年淡漠一笑,“无妨……”便奋然踏步前进。
沧嫇儿不愿多想,更不容多想。她并不奢望从那双眸中探寻到点点痕迹,那迷惘彷徨着的灵魂与曾经的她太过相似,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他的痛,却终是无能为力……沧嫇儿垂下睑去,静静地依在少年怀中。然,少年抱着她的臂膀未曾丝毫松懈,依旧有力,温热的气息笼着她的全身。
前方大道无尽绵延,悠长,悠长却嵌着丝丝寂凉。一如镜渊的黑眸,深邃无边……
两人彷佛是行了一个世纪般的久远,只见眼前猝然出现一金刚铸成的门扉,不待镜渊举手破门,便自行缓缓打开,霎时强光涌出,刺入眸中……须臾过后,光芒渐渐褪却,一素色典雅的房间展现于前。镜渊疾步踏进,仰首似在寻望些甚么。沧嫇儿亦随着他的目光寻去,她的眸中俨然映入悬于上空一面精致复古的镜子。
镜渊毅然放下了怀中的嫇儿,一个健步,借着壁沿,瞬息间跃至镜旁,意欲出手夺之。谁料,一道白影掠过,古镜落入他手,翛然飘至沧嫇儿身侧。白衫少年依旧一脸戏虐,轻挑着细眉,两片樱唇微微翕合,“笨小鱼……”似水柔情的声音荡漾在沧嫇儿心涧。
“沦澜?”一抹诧异神色掠过那双紫眸。少年倾下身子,温和地抚摸着沧嫇儿的小脑袋,嘴角边扬起的弧度煞是好看。“乖~”这一声喊得沧嫇儿整个人都似酥掉了般。少年一扫她身上披着的黑袍,竟生生扯去,扔至半空,随即玉手一扬,解下身着白衫,裹住眼前徒留一席紫纱轻衣之人,银发舞起似那一泻而下泛着荧光的瀑流。
“你是我的,绝不允许你身上有其它男人之物。”酸意肆意蔓延,被唤作沦澜的少年,那净澈宛若清莲的脸蛋儿上透着不悦。
沧嫇儿扑闪着眼睑,未待其有所感应,黑袍已然兑成白衫,她呆呆地凝望着眼前少年略带涩意的深蓝眸子,一直挂在嘴角那甜美笑容竟藏匿了起来反是一脸的肃杀。
“呵呵……”沧嫇儿不闹不吵竟痴痴而笑,在她面前一向淡漠如飘渺水雾、看不穿猜不透的沦澜如此在意一件衣物。然其必不知,虽是痴笑却这般倾城,让人如此沉沦。只见沦澜戾气渐敛,似是融化在这点点绽放的纯美笑容间,眉间流淌的淡淡柔情再现。
那厢,抛至空中的黑袍已然被纵身跃起的镜渊接住,然其神色未变,并未因银发少年的无礼举措丝毫动容,只是此时深邃的黑眸却显得更为空洞,某种情感在其内心深处翻滚。“还我!”轻声一道却是无比坚定,一如这少年此时心境。
似是清风过耳,无意睬理,沦澜挂起一如继往的邪魅笑容,将手中古镜塞至沧嫇儿怀中,玉指轻抵其鼻尖,道,“笨小鱼好生拿着……”言笔,便华丽转身面至镜渊。那指腹的余温尚未消散,而指尖传来的丝丝依恋竟让沧嫇儿的心一番悸动。
眼前却是两个男人毫无忌讳的对视,无声却如硝烟四起。“小澜,还我!”镜渊这一次的声音更是铿锵有力,然其神色依旧一片死寂,宛若机械般生硬。
“『镜』家兄弟可还是昔日痴儿?”沦澜一脸调侃,明知故问,而眸中色彩却凝重不少。他上前踱了几步,拢向那道修长身影,继而又道,“若你还是幼时同本王嬉戏的痴儿,沦澜即是汝友,然……”
沦澜竟一时语塞,一丝忧伤滑过其眸,那片深蓝略显苍凉,“非也……如今立于你面前的不再是沦澜,而是『水』国君水淼淼。你……”沦澜再是一顿,“你则是那『镜』二皇子镜渊……”此话既出,两人五年情分已无法挽回。
事实这般残酷,即心中诸多不忍,注定彼此今后的命运似那射线,相交继而发散……镜渊闻后,面露愧色,眉峰紧凑,扭过头去试图错开其视线。身为旁观者的沧嫇儿看着两人彼此眸中迸发出的情感似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蜘蛛丝,煞为不解。
『沦澜』为慕漓所取,唯有亲昵之人才可唤之,仅有此时方可卸下『水淼淼』之名所背负之物。当年他敬他,他疼他,五年间从未因他是痴儿而嫌过他,然纯真年代总是一逝而过,再过甜美也终将化作记忆的泡沫消褪。
沦澜又再次踱步而进。“栖于镜湖水中生物本是调和灵气之用,然混于五香茶中随人饮用,不出一个时辰,那些生物便会吞食心脏,终爆裂致死。”沦澜炙热目光一秒不曾挪开,“你,杀死了镜轩老儿……”微颤的声音徐徐入耳,掺杂着失望、心痛……
被直视之人不予否认,只是将情感埋得更深,让人无从洞察。是的,来小筑之前他将匿于怀中的镜湖之水泡入那个男人的五香茶中,一脸天真模样看得镜轩甚是欢喜,竟毫无心疑,喝下那杯毒茶,少年见着老儿喉间不断的鼓动,心中竟是这般欣狂。
眼下,沦澜已逼近镜渊,仅一尺之遥。墨发少年蓦然举剑,恰至沦澜封喉之处,眸中已不见一丝动摇,“还我!”冰冷的声音似是腊月飞雪冻彻心扉。然,沦澜并未就此止步,反是继续前进。仅是须臾,利刃入肌分毫,一点殷红沁出宛若绯玉。沦澜依旧嘴角轻扬,任这红点肆意下淌。见此,镜渊眉峰紧凑,剑身净是一颤,银光闪烁煞是夺目,却丝毫无退怯之意。
“不要——”两人齐齐回首,只见门扉处徒留一席白衫,原著此衣之人正急切向他们赶来。轻纱袅袅衣袂飘然间,隐隐透着沧嫇儿那满是担忧的脸蛋儿。然崴了的脚此时正莫名作痛,其愁容上沁着虚汗,不料一个踉跄,重心偏倚。“啊——”惊叫下,花容猝然失色,其身影缓缓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