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少年猛然收回长剑,意欲上前搀扶,然一席白衣飘然而过,他快,他更快,便生生止步,扭头垂下眸去。这厢,沧嫇儿不偏不倚地扑入了沦澜怀中,一切皆看似那么顺其自然。少年轻抚其长长发丝,温润的笑容在少年脸上荡漾开来,而沧嫇儿却是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瑟瑟颤抖,他将沧嫇儿埋入胸膛,宽广而厚实,甚是恰意。
沦澜低首,在其耳鬓厮磨轻语,“笨小鱼,疼么……”柔声询问暖人心田。沧嫇儿倾笑缓缓摇首,沧蓝发丝随之舞动,竟有瞬间似是忘却了崴脚之痛,丝丝欣喜溢出,她紧紧抓着其衣角一处不愿放手,凝望着眼前人的那双紫眸含情脉脉、似水波动,眉目间处处是柔情,处处是不舍。
“你为何如此之傻?”沧嫇儿对上似深蓝宝石引人的眸子,言语中透着丝丝责备却难掩其怜惜之意,玉指轻触沦澜颈脖伤口,液体早已干涸徒留触目黯绯。
“你又为何前来阻止?”银发少年挂上一如既往的邪魅笑容,反问道。
“担……”欲脱口之言硬是吞回,沧嫇儿竟莫名羞涩起来,漂亮的紫眸中神情飘忽不定,薄唇抿了又抿,绯色花容再现。
而一旁的镜渊将这一切皆映在眼底,那双黑眸似是叹息似是悲愤又似是无奈……然,一抹冷光瞬间闪过刺入其眸。墨发少年挑眉,纵身一跃。依在沦澜怀中的沧嫇儿突觉身侧一道凉风拂过略带一股熟悉气息,这是——镜渊?再转而望向眼前银发少年只见其眉宇间神色透着丝丝寒气,淡漠笑容已悄然逝去,他抓着沧嫇儿肩膀的手更为有力。
不容沧嫇儿些许迟疑,背后传来“噌—”的一声,长剑出鞘,仅是须臾便抵在她玉颈上。崭亮的剑身上,映着手执兵刃的镜渊那寒彻心扉的双眸。冰冷的触感隔着晶莹雪肌里却是沸腾的血液。而镜渊另一只手中所执,非它物也正是虚空镜!
沧嫇儿并未感觉来自这利剑的威压,反是肩上传来阵阵生疼,沦澜似是要把她捏碎了般,眸中净是一片怒火瞪视着其身后之人,深嵌在眸中的那抹戾色宛若深蓝色的海中燃起的一堆熊熊烈火。
由于沧嫇儿之前不慎跌倒,揣于怀内的古镜亦随之掉落,然,当时两人都太过在意嫇儿安危,不免将其忽略。恰逢沦澜与沧嫇儿情意绵绵之计,镜身反光掠过远处镜渊之眸,故其上前夺之。
“放开她!”沦澜余音未了,空气中猝然凝聚出一道冰箭疾速刺向镜渊。镜渊眉头微皱,轻摇其首避之,然随即又有一阵冰箭如雨射来,眼下只差分毫便击中。墨发少年瞳孔膨胀,瞬时挥剑,快如闪电,华丽银丝倏尔远逝,宛若傲游在暴雨中的银龙咆哮,一身狂气迸发而出。利剑翛然对阵箭雨,“噌噌锵锵”响落不绝。其气势惊人,冰箭无一突破全然挡去。
镜渊分神挡箭之计,沦澜趁势抽回已然离剑的沧嫇儿,一把抱起跃至数米外。将怀中之人悉心安顿,深蓝双眸恢复如初识淡漠迷离,勾起嘴角低语,“等我……”继而转身意欲前去,突觉身下衣角一阵拉扯,沧嫇儿的小手紧紧拽着,眸中汪波涌动,然银发少年并未止步,徒留坚毅侧脸缓缓前行。
房内忽的起风,沦澜翕张的掌心竟涌出滴滴剔透水珠悬于半空,随即风声愈演愈烈,仅是须臾水珠剧集,暗波肆起。三人衣袂皆被这突作狂风凌虐不堪,身后长发交错舞动。霎时间,沦澜已俨然握着一水作长鞭,只见其猛然于侧身一甩,屋内再次疾风浩荡,磅礴气势席卷四周,徒见一圈壁沿刻下深痕。沧嫇儿微微惊颤,而镜渊却是不动声色冷眼相视。
有瞬息彷若暴风雨来至前夕般的安宁,然湮没于这死寂下的却是骤雨突袭。镜渊一席黑衣倏忽之间似那秃鹰绞杀猎物般疾速冲向那方少年,然,沦澜仅于空中肆意一挥,尖锐冰箭再次凝集,宛若弹幕齐齐射向眼前那道黑影。镜渊悉数避之,那身姿如蛟蛇灵活扭动,丝毫未扰乱其前移速度。徒见镜渊薄唇念念有词,古镜恍然一闪,瞬然满室生辉。古镜灵气大涨,溢出诡异光芒,一生二,二生四,转眼那如出一辙的四道黑影秉剑相持将沦澜团团围之。
银发少年对此颇为不屑,翕合双眸,感应对方气息。此时,四方黑影猝然杀气剧增,一举长剑向其刺来,沦澜一甩长鞭,却并未甩至周身,反是向上方挥去,再然望去那四道黑影已被身后突袭而来的冰箭刺中,幻影渐渐消淡。
而那水鞭犹若升腾飞龙,直直逼向不知何时跃至半空正持剑俯冲的少年。镜渊见此并未浮现愁容,集全身之力将手中利剑推向沦澜。电光火石、黑白交错,沧嫇儿屏息,徒见空中散出一道鲜红,宛若染了色的墨迹点点蔓延,映着少年的黑发甚是妖娆。镜渊坠地,胸口似翻江倒海般的生疼,两片薄唇仿佛抹了绯色的口红衬着这张惨白的精致脸庞竟是这般触目惊心之美。然,他,笑着。嘴角微扬的弧度透着丝丝血腥的味道。沧嫇儿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黑影望去,终定于此时掩胸斜倚着的墨发少年,其身后正是进时那扇偌大的门扉。原来,原来镜渊竟是故意被水鞭击中趁势来至大门,一切皆在其算计之中。少年冷冷道出一声“多谢。”,寻匿不出任何情感,只觉一丝寒气游走全身,冻结了血液,亦冻结了人心。随即便是疾风一闪,瞬息不见其踪影。
镜渊虽是离去,却未丝毫带走沁散在房中的绝对清寒,恰若一屡薄薄的冰霜附在沧嫇儿的心头上。那个眸中总是略带忧伤的少年不该如此,他炙热的体温曾一度溢入她的心扉,如今弥绕其周身的却是地裂深痕般的决绝。
然,这厢嫇儿余悸方抵心头,那厢沦澜凄厉笑声点点入耳。
“呵…”……“呵呵…………”…………
这笑,犹如苍穹般空洞穿透耳壁,纵使心房处设有铜墙铁壁亦无法抵抗这一泻而入的悲凉。那银丝随风舞起,好似拨动琴弦,扬出寒彻逼人的靡靡之音。风止发定,几缕碎发无力垂至肩头,然,曲终意未尽。别于镜渊那股凛冽之气,浮动在沦澜身边的似那柔波暗涌,载著名为悲伤的扁舟,执向名为无奈的瀑布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