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城对着卫昔昭苍白的容颜,眯了眸子,好笑地问:“折腾一场,得失之间还划算么?”
卫昔昭轻轻地笑,“此时还无法估算。”沉星说,在被父亲问及花毒之事的时候,他只说不曾察觉,倒是真的说到做到,不曾介入此事。
“没把你的命折腾进去就好。”季青城其实很有些不解,不知她何苦如此为难自身。
“侯爷放心,还不至于。”卫昔昭又道谢,“早间的事,还要多谢侯爷。”
“如此说来,如今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侯爷不会是想即刻讨回这个人情吧?”卫昔昭语气半是玩笑半是央求,“区区小女子,侯爷想来也不屑计较吧?”
神色带了一点点调皮,语气多了一点点娇柔,是他从未见过听过的,悦目、动听。
季青城倚在椅背上,身形略微倾斜,笑意浅淡却有暖意,“小小女子,谁会为难。闲来亲手烹一盏茶即可。”目光落在自己手臂,又加一句,“说到底,仍是我欠你。”
卫昔昭刚要接话,耳畔传来卫昔昀和沉星的对话:“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进去,侯爷正和大小姐说话呢!”
“怎么会呢?侯爷公务繁忙,怕是早已出门了。你这丫头,就会哄骗人,快让我进去看看大姐好些了没有。”卫昔昀语声含着笑意,带着做作的柔媚。
卫昔昭房里的人,时时刻刻留意着卫昔昀那边的动静,而卫昔昀那边自然也是一样。季青城走向玲珑阁的时候,卫昔昀大概就得到消息了,忙不迭赶来,不外乎是要抓住在季青城面前露面的机会。罪臣之子的莫兆言,风头正劲的季青城,以卫昔昀的性格,自然要选择后者,抓住一切机会示好,为自己筹谋一生荣华。
季青城和卫昔昭同时蹙了蹙眉,只是彼此并没留意到对方的神色。
因为卫昔昀的到来,卫昔昭的话锋就变了:“侯爷若觉得仍是亏欠,此刻倒是个还人情的机会。”
季青城即刻问道:“百福图?”
言简意赅,却是一语中的,反应几乎要快过他的好身手,卫昔昭心里多了一点点钦佩。随即,与他相视一笑。
卫昔昀走进门来,看到季青城,做出惊讶的神情,随后现出一个浅笑,恭敬施礼。
季青城抬手示意免礼。
卫昔昭看到卫昔昀拿在手里的宣纸,笑道:“二妹对图样子又有新说法了?既然来了,侯爷也在,就让侯爷看看能不能用。”
这话简直说到了卫昔昀心底,自是连声应好,将百福图放在季青城身侧的桌案上,徐徐展开来,心里很是忐忑。
季青城侧头,生得极好看的修长手指抚过字迹,饶有兴致地看着。
卫昔昀一直偷眼看着他俊逸的容颜。
卫昔昭心生笑意,被人这样看着,季青城丝毫不自在的样子也无,许是习惯了?
良久,季青城才看向卫昔昀,问道:“果真是出自你手?”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卫昔昀以为这意味着惊喜,心头一喜,脸颊也微微泛红,“回侯爷的话,正是。”眼角瞥过卫昔昭,唇角讽刺地弯了弯,心道:你百般挑剔,不代表人人都似你。
季青城又问:“你可会刺绣?”
“也会,只是不似大姐那般精通,闲时多用来抚琴作画了。”卫昔昀委婉地道出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嗯。”季青城漫应一声。
虽然有话在先,卫昔昭此时还是有些拿捏不准了。她研读着季青城的神色,想看出他真正的用意,却是徒劳。这人笑的时候未必是高兴,冷着脸的时候未必会刁难人。真实的情绪藏得太深....她蹙眉,这样的人,着实让人头疼。
季青城将宣纸卷起,递向卫昔昀,“此图就交由你来绣。”
这事情怎么忽然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卫昔昀可没信心能完成,忙柔声道:“百福图若是由大姐来绣,定能事半功倍,而且大姐绣艺绝佳……”
季青城道:“凡事心意最重要。况且,你大姐病着,不宜劳累。”
这样的说辞,让卫昔昀分辨不清他的本意,茫然地将宣纸接到手里。
季青城又道:“能把百福图看得比你大姐的身体更重,足见你对此事的态度,这份心意着实难得。交给你做,我放心。”
卫昔晙这才惊觉,自己顾此失彼了。说的是来看望卫昔昭,进门却没问过她一句好些了没有,实在是不该有的失误。不管心里如何憎恶卫昔昭,也该在季青城面前表现出姐妹亲厚的样子来。一时间脸色更红,却是因了难为情。
这般费力繁琐的事易手他人,卫昔昭眉宇舒展开来,啜了口茶,“辛苦二妹了。”
卫昔昀虽知是亡羊补牢,出门前,还是和卫昔昭说道:“大姐好生将养,妹妹过几日再来探望。”
季青城随后起身,“你好生歇息。”
这倒好,连道谢的话都免了。卫昔昭笑着起身,唤沉星:“送侯爷和二小姐。”
卫昔昀回到芙蓉阁,命丫鬟着手准备绣架、绣线,坐在一旁反复回想,越是回想越是难堪。季青城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重话,在事过之后,却让她觉得比掌掴自己还要难受。
不过是仰慕他,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一定是卫昔昭从中挑拨的!卫昔昀咬了咬牙,慢慢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是怪自己,做事还是不够稳妥,如今不就自讨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