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邢夫人将念红叫到凉亭,略问了几句话,不过是‘年纪多大,何时进府,可曾见喜,家里有无亲人’等语,念红一一答了,邢夫人听了,甚是得心欢喜,便笑说她‘要飞上枝头了’,念红并不解何意,一时错愕,邢夫人便小声笑道:“傻丫头,你虽来的时候短,该知道你大老爷,他是个忠厚慈善的,凡事皆好,唯有一个不足,便是那屋里头没个机灵乖巧的人,——本想外面寻一个,又恐不可靠,所以索性家里找个,也权当作心腹了,只是这些年留神看着,园子里丫头虽多,认真较去,不是这个少了这样,便是那个少了那样,总不如意,因此这件事竟一直搁下来了,前儿见了你,老爷喜欢的无可不可,口里直夸,说你很好,我就说,这姻缘的事果然是前世早定,再不错的!多少丫头求之不得的事,竟让你碰上了,又这么小小年纪,可是你一辈子的福气不是?”
念红听她说完,这才知道因果,立即羞红了脸,得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全身的汗毛似都绷立起来了,只垂目低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邢夫人见状,忙又笑着淳淳开导道:“我知你臊了,你该是个明白的丫头,许多道理并不用我说,这园中丫头伺候主子,也不过是个三两年,以后大了,不过是去配一个小子,过好过歹,并没人理会得,而你就不同,如今跟了大老爷,进门就开脸,就是姨娘了,日后别说和那些丫头见面,便是你去姑娘们处,哪个见了你不起身让座?笑脸盈面的?过个一二年,你再添个小子,那就和我平起平坐,更了不得了,这机遇,可是多少丫头削尖了脑袋都得不来的呢,不说了,快跟我走吧。”扯了她便要走,念红忙劈手要撤,可是邢夫人竟攥紧了她,念红挣脱不得,急问:“太太这是要带我哪去?”邢夫人笑道:“还用说?自然要去告诉你们姑娘,我这就要领你走了。”念红大惊,死命不行,口中一时慌道:“太太且慢,太太虽是好意,只是我不能听得的!”邢夫人一听此言,便松开了手,诧异道:“如何听不得?——我知道了,你定是你嫌老爷年岁大了?”见她不语,便笑道:“若是那样,你这孩子就是个愚的,难道你没听过‘九岁的老婆八十的夫’?这也原不是什么事儿,何况,年大的人才更疼人呢!”念红见又要拉她,一时情急错乱,脑中无法,只得忙说道:“老爷好意,念红心领了,只是念红是个没福的,自小早和表哥定了亲,不过伺候姑娘两年,念红自然离府,说不得要辜负老爷的好意了。”邢夫人听了,诧异地盯着她看,说道:“果真的?——不是你扯谎罢?才你还说家没亲人。”念红忙笑道:“家中是没至亲的人了,那不过是我远房表哥。”邢夫人蹙眉说道:“是哪个?”念红脑中嗡嗡直响,滤过无数见过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硬着头皮说道:“是四爷身边的人,叫英戟的。”邢夫人虽不知道英戟是哪个,只是听是‘四爷身边的人’顿觉讶异,因问:“这可奇怪,怎么竟这么巧,竟是四爷身边的人?”念红只得笑道:“太太有所不知,我家也曾是个小书香之家,只是到我父亲这代,家道才渐渐落了,为此才做了丫头,我和他原是早定的亲,他后来被四爷看上的,虽我二人父母早亡,遗命尚在,因我尚年轻,这才暂且搁置,过两年,我们自是要成亲的。”说到后来,那声音越发低下去,脸更是红透如番茄,邢夫人看她半日,便点点头,心中甚是扫兴,只得说道:“既这样,我问问四爷去。”遂撂下她,又忙忙地去了落英阁,念红方想拦截,又咽下了话,心中如有火滚油煎,因思:四爷左右现在在老爷处呢,她去也是白去,还是回去商议个补救的辙子才好。便也回来,那脚下只软绵绵的,也不知是怎么到的潇湘馆,紫鹃见她有异,大不似平常,大觉诧异,忙问何故,念红便将她拉到门外角落下,看看无人,才犹犹豫豫,哆嗦着说了,紫鹃一听,如何不惊?先叫了两声神佛,道:“昨儿刚说着笑话,今儿竟果真应验了!”念红道:“好姐姐,你还笑话呢,我这会儿心跳的很,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会儿四爷回来,必要穿帮的,那岂不坏了,难道真要我嫁那老鬼不成?”紫鹃便握着她手,定了定神,方说道:“若我看来,四爷那倒还好说,他若知道此事,必替你说话的,只是怕他们找人外面去寻英戟亲问,这才真真坏了。——你怎么竟说起他来?”念红怔了怔,不由得红了眼圈,颤声说道:“当时那景况,我也没有别的法子,我整日在家,又知道谁……”一时鼻酸,便蹲下去抱膝哽咽,紫鹃见她哭了,自己也伤心,想了想,便说道:“你且别哭,也不是全无办法,好在四爷现在还没回来,他那边再说,如今我且想办法和御剑见上一面,好生交代妥,希望那个英戟能发发善心,就替你应一次罢。”又道:“只是姑娘那里你且先别说,大老爷要讨小老婆,于情于理,都不该让姑娘知道,况她也无能为力,又该伤心了。”念红忙抽泣着说道:“你放心,这我岂不知道的?”紫鹃又安慰她几句,便出门去落英阁寻斗儿,叫他去传信。
正没走几步,遥遥的看似是弘历,正一拐进去了,紫鹃大惊,头皮瞬间酥麻了,忙忙跑过去,却见邢夫人果然迎出来说话,紫鹃忙说借花碟子用,在那等着的空儿,听邢夫人笑问弘历:“你手下可有个叫英戟的?”弘历倒一怔,便笑道:“有,太太怎么知道他的?”邢夫人便笑道:“你且别管这个,你且先告诉我,这英戟可曾与林姑娘那的念红定亲?”弘历便有些愣愣的,因看了一眼紫鹃,紫鹃也正看他,忙使眼色,看邢夫人似要回头之意,又忙躲开,弘历心中诧异,面上却不露出,忽‘呀’的一声,说道:“好像说过,好久以前的事了,不太清楚了。”邢夫人便点点头,也不坐,遂笑辞了,这边紫鹃见她去了,便先小声笑道:“好四爷,又何必‘好像说过’?就直接应了不就完了?”弘历笑道:“谁知道你们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怎么她突然来问这个?”紫鹃知跟他没法瞒的,便带他至无人处,索性一五一十,全都说了,这弘历本对除黛玉之外的人并不甚关心,如今听那贾赦老来无耻,倒也有气,便道:“既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书信一封,叫斗儿交给英戟便了——”想了想,又笑道:“罢了,我只命他叫御剑来,你跟御剑说罢?”紫鹃一听,知他何意,便红了脸,笑道:“何必这么费事,四爷还是写信罢。”便忙借个由头辞了,弘历只笑笑,自去写信,交给斗儿带出去,不提。
且说那邢夫人离了弘历处,自知此事难成,倒也无法,只得回来和贾赦交代,却见贾赦不在家,丫头回说‘才叫孙家的人请去了,也不知为的何事’,邢夫人少不得等他回来再说,方吃了几口茶,略歇歇神,却见贾母处的小丫头来了,笑道:“老太太要打骨牌,姨太太和太太叫来请大太太呢。”邢夫人因思:老太太每次都是和嬷嬷们顽,今儿如何找我们?倒也古怪。”只得回道:“跟老太太回,说我换了衣服就去。”便忙着整理一回,坐了马车过上边去,一时到了贾母处,见屋中只有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妈,连并一些伺候的丫头,再无旁人,先笑道:“今儿老太太有兴致。”贾母笑道:“是姨太太有兴致,她邀的你们,我不过是个陪着的。”薛姨妈便命丫头们‘把牌洗好’,笑道:“听说老太太打牌了得,我总不服,今儿正想见识见识,若能赢些彩头也是好的。”贾母便笑道:“别说那话,你自己家金山银山的,倒惦记我这点霉烂钱?”薛姨妈忙笑道:“不是这么说,别人的钱倒罢了,只是老太太是个寿星,人都说寿星的东西金贵,沾染一点,便是偏了福气,自己也能活个百八十的,既赢了钱,又得了寿,这等好事,我岂不跑在头里的?”贾母听了,自是呵呵而笑,心中十分喜欢,一时玩了两圈,薛姨妈故意叫贾母赢了些钱,更哄得她开心了,便趁着此机,将心中早准备好的薛安一事说了,先将他人品,样貌,根基好生夸赞了一回,才说道:“我看那孩子是个不俗的,一般人家的小姐都配不上,便斗胆想和老太太提个亲,不如竟把林丫头许给他罢?一来不屈了林丫头那人品,二来也是亲上加亲,岂不好四角俱全?”贾母一听薛安那孩子好,倒果真有些动心,况兼王夫人在旁边凑缝,更觉此事倒也可议,便笑道:“若真如你所说,倒也是桩好事,他今年多大了?”薛姨妈忙笑道:“十六岁了。”贾母点头道:“也不错,改日你把他带来,我仔细瞧瞧,再看看他说话行事。”薛姨妈心中大喜,便笑道:“那孩子最是个知书达理的,老太太若见了他,必然喜欢,我正想着,捡日不如撞日,既老太太高兴,索性后日我做东,置办个酒席,让老太太见他一见也罢了。”贾母听了,便笑道:“你们听听,我还没急,把她忙得这么样,不知道的,不说为我那孙女,还道是为你自己家丫头呢。”几人都笑,薛姨妈也笑道:“我只是想着林丫头和薛安两人正当对,心里喜欢,才急着撮合,若真成了,岂不是我的功德一件?”贾母点头笑道:“你是好心,只是玉儿尚还年小,况我也不舍的她就走,且等一等也罢了。”薛姨妈忙笑道:“别的事等的,‘姻缘’二字可是等不得的,若两下错了一点半点,竟没走到一块去,不成了一大憾事?再要去寻这么好的,可就难了——”方要再说,见王夫人在桌子下拿脚碰她,只得戛然止住话头,王夫人笑道:“老太太说的很是,林姑娘还小,婚事倒也不先急着定妥,且后日先让老太太见见那孩子,看是怎样也好。”贾母便道:“这也罢了。”薛姨妈复又引着贾母说笑斗牌,每每故意使老太太赢钱,贾母兴致盎然,竟一直玩到日落西山,才吩咐开饭,一时伺候着吃毕,薛姨妈等见贾母昏昏似有睡意,才各自告退,薛姨妈又至王夫人处闲谈,因探问老太太意思,王夫人说道:“只要你那孩子果真极好,见了面,便是成了五成,其他还不是都靠你我。”薛姨妈笑道:“这倒无碍,便不是真好,好生教教他也就完了,岂不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句话的?”王夫人变点点头,笑道:“那你可要费心,你不知老太太心里头,那林丫头可是个绝好的,差不多的孩子,老太太尚觉得配不上她呢,那会儿打牌的时候,我碰你为何?你说那话,老太太心中必不以为然,她必想着:没了你们薛安,我们丫头就找不到人家了?又有何难的?倒弄僵了,你还只看我。”薛姨妈想了日里那情景,便笑道:“那时高兴,口无遮拦了些,后来我也明白了,况你在这府里这许多年,自是知道老太太的心,我哪知道的?”两人便说笑一回,又说些旁事,薛姨妈才走了,也无需多述。
话说薛姨妈等在此商议黛玉婚嫁大事,那林黛玉却还蒙在鼓里,半点也不得知,到了晚间,弘历因寻了来,进了屋,先对紫鹃笑道:“把昨儿那暖兜拿来。”黛玉忙道:“别理他,不拿。”紫鹃也不知何意,看弘历向她使眼色,便拿来了,弘历因见上面二十多个小玉珠子,竟果真好生缝上了两个,心中便忍不住好笑,面上却又故意冷冰冰的,便看黛玉,指着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就不缝了?你倒给我说说!”黛玉因才在床上歪着,鬓角边头发乱了,正对镜梳着,因从镜中看了一眼,说道:“有什么好说的?”弘历道:“既知道错了,索性就都缝上,这算了什么?”黛玉扭身夺了,笑道:“讨人嫌的,走开!昨儿不因为你,怎能摔了它?你才错了!我还没让你缝呢。”弘历说了几个‘好’字,故意气的不行,折身出去,不一时,拿进一小截细细的竹枝来,弄得风风火火,瞒室帘摇纸动,笑道:“昨儿怎么说来,这也怪不得我,你看那兵法上尚说,赏罚不分,难以立军,我若不罚你,必定路人皆怨,搞不好遗臭万年。”便让紫鹃‘门窗关好,都出去,有什么声音都不必理会。’黛玉起初听了那些‘路人皆怨,遗臭万年’的话,还忍不住笑,见认真要办自己,遂又求饶,笑道:“好哥哥,我知你厉害,我服了你,如何?那兵法上且还说呢,‘若士有功,可以酌情度之过’,你竟忘了不成?”弘历见黛玉讨饶之状,甚觉有趣,便‘哦’了一声,遂坐在椅子上,一手晃着竹枝,一边将那小碟子中的鲜果朝嘴里扔,笑道:“那前提可是你有功才行,你功在何处,且说来我听听。”黛玉听他问起,便面露神秘之色,悠悠叫道:“念红,把那东西拿来。”念红遂拿进一只竹条编成的小巢,小心放了桌上,弘历凑近看了,见小巢是椭圆形,用绸缎铺的厚厚一层,上面一个七彩鸟儿,小脚用纱布细细的缠了,躺在巢里,因笑道:“好漂亮的鸟儿,哪得来的?”,黛玉道:“我今儿在芭蕉下看书,见它伤了,便拣回来救治,忙活一回,倒果真救过来了,岂不是功劳一件?”弘历笑道:“也是,以后那笼子中鹦鹉可有夫人了。”黛玉一听,便红了脸,啐道:“胡说什么?谁要关它进那里去,我养好了它,还要放生呢!”弘历笑道:“你既这么慈悲,怎么不把鹦鹉放生?”黛玉笑道:“你知道什么,这鸟儿是自由惯了的,你关着它,它自然生不如死,那鹦鹉则有不同,它吃喝向来都是现成的,若放了,只怕不会寻食,还饿死了呢。”弘历便点头,笑道:“偏是你的理多。”见黛玉只是摩挲那鸟儿,自己也摸了两下,笑道:“这鸟儿可曾有名字?”黛玉道:“有。叫历儿。”弘历点点头,忽瞪着黛玉,直怔了半晌,黛玉不由得噗嗤一笑,弘历回过味来,便撸袖扬枝地笑道:“好,好,才饶了你,你就讨罚!这回定不饶你!”便满屋追着,作势要打,黛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忙笑道:“好哥哥,再不敢了,再饶我一回罢!”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忽见丫头来了,笑道:“斗儿回来了,立等四爷说话呢。”弘历便知道是念红英戟一事,说道:“让他先等一会儿罢。”丫头又笑道:“还有个和家公子,也等四爷呢。”弘历一听,站着想了想,笑道:“是他。”便要走,因摸了鸟,又折回来在水盆里洗手,黛玉便问:“是谁?”弘历笑道:“今儿在老爷那见到的清客,这人倒也乖觉,我们聊了几句,听说他也是个爱打猎的,我想他此番前来,就为的商议这事。”黛玉便冷笑道:“只怕为打猎是假,为讨好你是真罢?”弘历笑道:“管他呢,这也看他本事。——你若无趣,不妨和我同去。”黛玉道:“少提,我才不去呢,谁见那些臭男人。”弘历早知她定作此言,不过笑笑,仍旧出门去了,这边黛玉便又有些落落寡欢,一时逗了一回鸟,翻了几页书,见天色晚了,自整理洗妆而睡,也不多述。
且说念红,因心中藏事,整整一日都提心吊胆,做事也总是丢东落西,好在黛玉并其他丫头都不察觉,一时听说斗儿回来了,忙想要去问,又觉羞臊,便求紫鹃替她去打探结果,自己在这边惴惴地等消息,忽见紫鹃回来,将她拉至一个无人去处,小声笑道:“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去罢,那边都妥当了。”念红一听,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立即阿弥陀佛地念了一通,回想一回,又把脸羞红了,至夜里,二人在黛玉隔壁同铺躺下,说起今日一事,便骂了一回贾赦,又讽了一番邢夫人,嘀嘀咕咕,久久没有睡意,念红因又犹犹豫豫地开口问:“说起那英戟,究竟是什么样人?”紫鹃道:“并不太深知,只是听御剑说起过,听闻他曾跟过年什么大将军的两年,后来不知怎的,就跟四爷了,你看他平日少言寡语,只因素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思,其实竟是头一个刚骨暴性的人呢,御剑说他有个外号,叫‘睡狮’,平日看似无话,若一旦勾起他的火来,那可了不得,连四爷也知道他性子,御剑都不敢惹他的。”念红听入了神,道:“果真这么厉害?”紫鹃笑道:“谁知道了,也许夸大其词,也是有的。”因又扭头笑问:“你这小蹄子,今儿怎么对他起兴了?”念红红了脸,呸一声,道:“谁起兴了?不过因为今儿这事儿,才略问问罢了。”紫鹃正要再打趣,因有老嬷嬷听这边嗡嗡有声,便过来道:“夜深了,姑娘们都睡罢。”两人便伸舌头,再不言语了。
先不说她们,那贾赦因从孙家吃了一回酒,夜晚方回,邢夫人便惴惴上前将今日之事说了,贾赦只道他欲得的,向来没有得不到的理,从未曾想过会有出岔,今因听没讨来念红,顿时大怒,便把邢夫人骂了一通,邢夫人也不敢则声,这贾赦心中甚是不甘,思前想后,皆是念红的娇俏,听说内里均是横着一个‘英戟’,方坏了事,想他不过弘历身边一个小小侍卫,连弘历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他又有何可惧?便欲摆平了他,收了念红做小,也是仗着今夜酒气作祟,思念一成,立即便叫来四五个家仆,令其去逼英戟放话,撤掉这边亲事,又道:
‘好好跟他陈说厉害,他若从了,赏他几两银子,若不从,你们就给我好生教训他!让他知道些天高地厚!——虽挂个侍卫的名,谅也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罢了!’,家仆听了这话,哪敢不从?邢夫人心知不妥,却又不敢拦他,只得任其所为。
岂不知贾赦一令之下,竟引出滔天骇浪,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