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你的段郎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耶律婷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辉,灼灼其华。那李敏心中自是将段正民当作宝贝的,听得耶律婷如此直言,难免有些胃里泛酸。登时便紫涨了脸,一双好看的细长眼睛也瞪了浑圆,怒道:“你敢说段郎什么都不是,你就不怕死么?”
情之为何物,当真的让人难以明白!耶律婷心中不觉抽搐,自己起初也曾有过眼前女子这般疯狂的。姑苏的月下,她也曾与哥哥咬牙切齿的说着如今当作妹妹珍藏在怀里的黛玉。可是,那股恨意终究在黛玉的才情和坚强中一点点溶化。她就不信,更不怕,这个给爱恨情仇蛊惑了女子当真能为她对段正民的无视而妄动杀戒。
如此心念,那神情自然是清冷的要死。“我怕死,但是姑娘这样,只会让你爱的人更加的看轻你!”
一语,不但是那李敏,便是黛玉与水溶甚至昏迷中的耶律明珠都是一颤。一时之间,许多莫名三情愫在众人之间流转。
那白衣袅袅的玉莹咯咯娇笑道:“辽国的美人竟是字字珠玑,莫不是跟着这位姑娘学来的?”
言语之中,敌意亦是醋意。黛玉一怔,竟是不明白玉莹何出此言,从前也曾见过,玉莹不是这样的人啊,如何会这般模样?那紧抿着的唇,透着瘆人的血丝。
想来,这区区数日必是多少有些故事的!嘴角噙笑,施礼道:“玉姐姐,算来咱们也是老相识。如今耶律公子有病在身,还求姐姐放我们先去,倘若不弃,黛玉在府上随时恭候着姐姐。”
玉莹回头,看着那李敏撇了撇嘴,冷着一张脸道:“段郎逃了,林姑娘找不回段郎的话,咱们便在这里耗着!反正和再也见不到他比起来,李敏宁愿要他恨着我厌着我!”
再瞧去,玉莹也是一脸黯然。
虽是看不清,却亦能感到空气中流转的那股子伤情。黛玉悠悠转身,向着方才那白影消失的方向,叹息道:“段公子,出来吧!”
那满面忧戚的模样儿,任谁也心动。
段正民飘然而落,那李敏便顾不得再威逼着耶律婷,飞也似的粘到段正民身畔。看的众人都是好笑,这李姑娘的用情,可谓深不可测了呢!
“对不起,林姑娘,段某连累你了……”垂头说着,耳根却已然红了。低声道:“李姑娘和玉姑娘是因着薛姑娘做了皇妃,怕我……”
真正是哭笑不得,朱唇轻启,摇着头道:“耶律公子伤势严重,黛玉须得立即回家,请段公子恕罪!”
说着,侧身扶着紫鹃便冉冉走近马车。水溶与甄珠瞧着段正民无辜的样子,皆是一脸同情。可怜的男人,竟然是栽到了这李敏与玉莹的手里了,时时刻刻也不能安生的!
这其中却是一段故事,略说几句倒也无妨。
说的是,黛玉要从姑苏回京时,那段正民一时忘形便来来往往的从众帮忙拾掇东西。不料,这一忘形便给那李敏与玉莹发现了踪迹,当时便掳走了,害得他没能陪着黛玉一同来燕京。后来,软磨硬泡不行,便施了苦肉计逃出来,好不容易来到燕京,探听到长乐公主要乔迁新居。这段正民倒也机灵,稍微想想便猜的那长乐公主定然就是黛玉,这才悄悄的潜出旅店,来到公主府门口。
这便是那日水溶在门口遇见的情形了,倒霉的段公子又给李敏与玉莹追上了。可怜他段正民乃是大理国王的独子,将来君临天下的人,竟然给这两个女子缠得无可奈何,生生的失了手下几员大将的支持。都道是:公子宜早日回国成家,不得在外面拈花惹草……
因此,那日从黛玉的公主府出来,丁大叔赵伯伯的便协同那李敏玉莹一起严密的看管起了段正民。水溶液曾去探望过,当真的可怜的紧呢!却也不知这段正民使了什么计策,让这两个女子如此追随。
相视一笑,水溶与甄珠齐齐走到段正民面前,段正民却是更深的低下头。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惭愧,忍耐了许久才抬头道:“今日的事儿实在抱歉,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段正民说话间,却是可怜兮兮的望着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女子。那李敏与玉莹少不得给他些面子,点头表示同意。
再不想会有这么一出,马车上,黛玉仔细的那了娟子在耶律婷的脖颈里细细的摩挲。柔声道:“纵然李姑娘无意伤你,也不该那般说话激她的。倘若她当真为爱痴狂,姐姐岂不是自己至于险境!”
责备,亦是关心。耶律婷轻盈的捉住黛玉柔若无骨的纤手,笑道:“好妹妹,你竟是信不过耶律婷的一身武艺么?”
言笑晏晏,丝毫不曾为着方才的事儿受到惊吓。想来,到底是艺高人胆大呢!
“是了,是黛玉小瞧了姐姐,耶律姐姐乃是女中豪杰,不知比那个儿女情长的李姑娘高超多少,是黛玉庸人自扰了!”黛玉偏着头笑着,手中却不期会碰触到耶律明珠的身躯,情不自禁的向后缩回手。掩饰的轻笑道:“只是……为何姐姐却不是十分担心耶律公子?”
那耶律婷沉默片刻,脸色变幻了半日,才抬头笑道:“哥哥经历了多少生死,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耶律婷亦不知道何为担心了!”
声音之中,无限凄凉意。便是驾车的水溶亦赶到一丝动容,不解的看着那厚实的布帘。脑中搜索关于大辽太子耶律明珠的信息,细数所知,除却知道皇后秦氏无子,余者也不过寥寥无几。
黛玉心中却是心碎般的难过,耶律婷竟然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子的情形?好歹也是大辽的王子,年轻有为被人尊崇的成为草原雄鹰,何以有许多这样濒临死亡的险境!眼中,清澈的泪珠呼之欲出,转头不敢再说话。
公主府,春纤儿为难的看着脸色惨白的耶律明珠,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小心翼翼的瞄着耶律婷,才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道:“耶律公主,耶律太子多次中毒,恰逢刀伤剑伤一并侵袭,春纤儿无能为力……”
甄珠自是知道耶律明珠身体异样,却不知究竟是何种毒素。听春纤儿的话,竟像是十分了解的样子,不觉诧异的望着春纤儿,春纤儿却是探寻的看着耶律婷。
那一身墨绿色的女子,忽然竟是泪水潸潸,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走至榻前便欲喂耶律明珠吃下。春纤儿急忙上前拦住,嗔怪道:“公主知道这解药已经不能再用了,再用只能是毒上加毒了!”
一句话,便令耶律婷禁不住趴在耶律明珠身上,放声大哭,断断续续道:“每次都可以起死回生的,为什么……我不信你的话,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你信的……你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天真的会来!”春纤儿淡淡说着,弯腰便去扶耶律婷,却给耶律婷粗鲁的一掌推开。
看不出窝在耶律明珠身子上的脸色如何,却听她怒吼道:“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让我静一静……”
春纤儿低头搀过黛玉,黛玉却是不肯出去,眼睛愈加清明,定定的不敢动弹哪怕一步!附耳轻声道:“姑娘,奴婢有话要说!”
那语气,斩钉截铁,轻声却是难以抗拒。黛玉疑惑的看着春纤儿,偏偏竟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凌烈气势。猛然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有许多红色斑点在眼前摇摇晃晃始终不肯消失。怎么可以,她还没有忍心开始为母报仇,她还没有好好的帮着皇上和陈贵妃……
足下发颤,幽幽出去,水溶甄珠自是相随着出去。众人皆是满腹疑问,却听那春纤儿道:“耶律太子多次身重剧毒,从小体内又有慢性毒药至如今肆虐,他始终是靠那红药和内力抵抗,然而……为今之计,就是想法子请一个人来试试了,能否救回也只在三四日之间了……”
“可是孙御医?”水溶焦急的问道,黛玉心里却悄悄的否定了。
果然春纤儿摇头道:“若是孙御医自然好说,只可惜……此人远在金陵,怕是难了……”
甄珠心中一阵激动,睁大了眼睛望着春纤儿道:“你说的可是金陵医圣甄玉泉?”
春纤儿煞是诧异,不言不语,然而那眸子却全是惊奇。心中有着一瞬间的欣喜,转而低声道:“可惜金陵与燕京相距何止千里,纵是咱们现在便去也来不及的……”
黛玉身子软软的似丢了魂儿一般,泪珠吧嗒吧嗒的掉的很凶。雪雁紫鹃两个忍着心酸抱住了姑娘,心内愈加苦恼。姑娘最是个知恩图报的,何况人家耶律公子竟是为了姑娘寻找冰莲花而如此。倘若耶律明珠去了,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一缕香魂飘渺而去,荡悠悠飘在府上,默默的看着月下众人。人影斑驳,清辉俊朗,耶律婷低低的哀怨之音在屋中虽轻却好似天雷击中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