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到了……”甄珠清声道。
黛玉一惊,知道水溶甄珠定然是查看好了,想来这里素来清净,并没有闲杂人等,便扶了紫鹃的手缓缓下车。耶律婷已然兴致勃勃的敲开了庵门。迎着那开门的小丫头故作矜持的双手合十,低头浅笑:“我与妹妹前来拜会庵主,不知小师傅可否引路?”
想来,耶律婷心中并不曾真正的担忧。她的哥哥她心中有数,既然能寻来冰莲花,便不会有大碍!
“师傅已经等候多时,两位姑娘请!”那小丫头虽是言语客气,神情却是清冷。瞧着耶律婷在前,紫鹃扶着黛玉在后都进去了,复转身向水溶甄珠道:“师傅吩咐,请两位公子在此等候!”
一切,竟是都在牟尼庵中主人的预料之中。黛玉与耶律婷各有一段心事,便只缓缓走着。却说庵外甄珠犹可,水溶却是十分吃味的心烦。然而,暮色虽浅,究竟是尼庵门前,由不得男子乱闯。更何况,人家里面的妙玉师傅,竟是早料到了黛玉等此时要来,巴巴的派丫鬟等候着了。其脱尘离世之清誉,更不能有丝毫不敬。
进退两难,便只得安心等待。却不知,这等来的将是人生的一件憾事,却也是另一件喜事。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总有些时候,得失不可单凭表象而论。
闲话少叙,却说这里小丫头不声不响的把黛玉与耶律婷引到了庵堂后面的小院。登堂入室,穿梭往来,竟不见再有任何人声,这牟尼庵当真的寂若无人呢!
八月下旬,桂花竟然开的芳香四溢,此情此景,美的不似人间。耶律婷心中惊喜,旁若无人的大叫着飞上了花树,自去陶醉了。抬头望天,眼睛竟是豁然清亮了许多,更兼那四四方方明亮的令人心中安定。
黛玉心下高兴,也顾不得紫鹃已给那小丫头拦在外面,却是摸索着漫步至窗前。那里,想必有几株茉莉的,散发淡淡清香。这小院,满是花,满是谜,多少有些诡异。正要俯身去嗅那茉莉清香,却忽闻一声惹满幽怨的哀叹。低低的道一声:“木槿,冰莲花,冰莲花,快……”
情不自禁的,耳根竟是有些红晕。他是一只昏迷的么?梦中还念念不忘采摘的冰莲花,那是用生命还来的冰莲花啊!只为了她的眼睛,是否值得呢?
“木槿……木槿……你为什么是大秦的女子,为什么要成为公主?”只是,那内心的苦楚也一同道出。仿若梦中呢喃,如泣如诉。声声呼唤,竟是全然在叫着一个名字:木槿!那该是很久远的事儿了,姑苏别院,月下泛舟湖上,飞过的水鸟,掠过的人影,从天而降的黑衣少年。犹记得,心中暗自暗笑,不知少年是是沧海明珠还是沧海一粟!却不知,如此深情竟然是那时候便已经种下!
心,忽然发颤,抬头,警觉的四下望去。奈何眼睛仍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那耶律婷此时在做些什么,身在何方。只依稀听得,窗里的人儿依旧梦话连篇。
“嫣然,嫣然……哥哥会为你夺下江山……”
“木槿……”
句不成句,调不成调,心中的艰难酸涩可想而知。
轻轻扶住了青砖,清秀的脸庞挂了两串清泪,莹莹闪动,动人心魄。心内思量千遍万遍:嫣然,嫣然是谁?耶律公子还有除去耶律婷之外更亲近的妹妹么?怎么自己会如此揪心他的梦语,觉得他有负于自己托付他寻找冰莲的心意?心神俱疲般,信步前行,竟不知墙根下有一眼井,青苔覆上,很是优雅。
“木槿……林姑娘,冰莲花……”屋中的男子仍旧重复着那话,仿佛亘古不变的魔咒。嗡嗡的让人心慌,忽然一个高亢的转折,大叫道:“林姑娘,小心!”
黛玉一惊,忽觉身子软软的,便要倒下。却突然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只觉得心如撞鹿般跳将起来,没来由的慌乱无错,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那个自己!
“哥哥,你没事儿了?”耶律婷又惊又喜的声音,从桂树上纵身飞来,定定的站在一步之外。原本以为耶律明珠是会重伤在身,就算不是昏迷不醒也应该是动弹不得,却竟然能够身形灵巧的救下险些落井的黛玉!耶律婷不禁心中暗笑:好你个沧海哥哥,竟然连亲妹妹都骗起来了!
哪料到,那耶律明珠怀抱了满脸红晕的黛玉,却是呆呆的走到耶律婷面前,满面疑惑道:“我……我只是觉得林姑娘会有凶险,方才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我……其实……”
不及说完,已是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耶律婷不敢在取笑她,帮着黛玉挣开她鹰爪般抓紧抱紧黛玉的手臂,焦急的扶好了他。一面,耶律婷便焦急的喊着“来人!”。
这里手忙脚乱,满心满意的指望着外面的水溶和甄珠能够来帮忙,却见隔壁小屋中走出一个蒙了白色面纱的女子。修长身条,窈窕生姿,一身荷花的清香,似有似无却勾人心魄。柔顺的三千青丝用着白玉簪挽了发髻,瀑布般垂在身后,妩媚中全是冰冷,明显的不协调却在她身上显出无与伦比的美,冰清玉洁的美!
黛玉与耶律婷皆是怔住,那女子不过和耶律婷一般大小,然而那超然物外的气质,却是仙子也不能比的。只听她摇头浅笑,“昏迷之中尚能晓得百花仙子身处险境,这般深情也算是感天动地了!”
瞧着黛玉不解,眼神仍是混沌,便径直走来,不由分说在耶律明珠的身上迅速的扎了几针。急促的呼吸,便渐渐平缓,脸色转红。
“施主在庵内住了整整一十六日,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我这银针可助他三个时辰之内安然无恙,便请两位速速将伤者带走吧!”
耶律婷悲上心来,早已顾不得叽叽喳喳,只搂着耶律明珠哭哭啼啼。倒是黛玉要清楚许多,看着那出尘的女子并不肯相帮,也唯有吃力的缠着耶律明珠出去。至于,这女子甚是眼熟的事儿,也只得以来日方长宽慰自己了。
这一番路途,虽是不过一院之隔,却走得异常艰辛。一步一摇,竟是要将人生苦辣酸甜走遍。黛玉低头,耶律婷也是凄然,默默无言。
甫一出门,便瞧着有一抹影子倏忽而过,疾如风快去电,之觉得眼前一花,便消失不见。便是水溶与甄珠也是十分诧异,更遑论黛玉!耶律婷小心翼翼的将耶律明珠搀上了马车,才探头出来招呼黛玉,脖子上便给人冷冷的架上寒意森森的剑!
女子之音娇叱一声,“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人,把段郎藏到了哪里?”
水溶与甄珠只得面面相觑,听闻段正民给两个女子纠缠不休,却不知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即便是黛玉乔迁那日,水溶曾亲眼目睹李敏和玉莹双双武斗段正民,却也想不出何以近日竟变成了追杀?
忽听得一声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众人皆是侧目,竟然是昏迷中的耶律明珠喃喃道来。那仍久一身紫黑色衣裙的李敏恼怒的看一眼里面的耶律明珠,甚是不屑的更近一步逼近了耶律婷,剑尖隐隐将要透出血丝。唬的黛玉一副小心肝儿噗噗乱跳,惨白了脸,低声道:“李姐姐,耶律姐姐不曾得罪过你,为何如此?姐姐三思,快放下剑来吧!”
还不待李敏大话,便见街角处又袅袅转出一个淡黄色的女子,明眸善睐,当真的如出水芙蓉。轻轻仰脸,大声道:“段郎,你速速现身,不然……”
欲说还休,最是引人遐思。
段家儿郎向来以风流闻名天下,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花落水流,一片自然。将车马权贵视如尘土,将酒盏花枝分者奉为天人,自有傲骨。疯颠也好,痴狂也罢,花间独坐自饮自斟,自有风流,与多少名门淑媛有着不解之缘。
瞧着李敏与玉莹这两人竟是一如既往的如此胆大包天,水溶不禁气急。却又不觉好笑,强自装怒道:“你们两个刁民,无故威胁大辽出使的公主,罪不可恕,还不快放人!”
黛玉却是听着大辽二字,忽然没那么担心,方才乱了分寸,竟是忘记耶律婷也是会武之人。并且草原雄鹰的妹妹,武功自是不弱,只怕这李家姐姐与那玉莹姐姐两个合力也打不过她的。而如今这般束手就擒的窘境,也保不准是耶律婷打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呢!
不觉稍微心安一些,且安静下来静观事态便好。悄悄的却是看向水溶,不知她是否有那么些微的怜香惜玉之心。若是记得不错,水溶可是欠着人家耶律婷大大的人情,一直未还呢!不但不还不说,一直以来还横眉冷对,当真的是冤家对头呢!
“段郎?”耶律婷受制于人,却是没事儿人一般,轻笑道:“这位姑娘,我哥哥受伤了,我没心思藏匿你的段郎!何况,那什么段郎若是你的,又何必这么失心疯似的四处乱找?”
“你!”
“再者说,你的段郎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耶律婷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辉,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