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突然混乱起来,不知从哪里窜出许多黑衣人,直直的冲向戎装的皇帝。
“护驾……”
“有刺客!”
“保护皇上!”
侍卫们纷纷去保护皇上皇子们,团团围在四周,与跳出来的黑衣人站在一起,刀光剑影,子矜在混乱的人流中单薄的仿佛暴风雨中的野草。
子矜努力躲闪着打斗中不长眼睛的刀剑,但是难免被祸及,她一身黑衣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刺客,身旁又无人保护,一个侍卫看到举刀就砍,子矜吃了一惊,慌乱躲闪着,身上不少地方挂了彩。
子矜边跑边躲,身上狼狈不堪,那侍卫杀红了眼,见了黑衣就杀,话也说不出口,眼看那刀直直落到身上,子矜猛地吓出一身冷汗,不料,那侍卫的身子却是一僵,举着刀的身体僵硬的倒下来,子矜吓得忍不住闭上双眼。
“扑通”一声,那侍卫的身体生生地摔倒在她身旁的地上,双目瞪得豆大,嘴角流出血来,伸手一探,没了气息。
她的心跳得飞快,这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猛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只是身体还在止不住地抖着,她到底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女人间的斗争来自无形,男人与男人之间却是真刀真枪,流血是常有的事情,一瞬间没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她开始明白生命有多脆弱,前一秒他还在拿刀对着你,下一秒,他却倒在了你的身旁。
一个臂膀将她环在怀中,温柔的轻哄:“丫头,别怕,有我在。”
熟悉的声音,熟悉得气息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她失了力气般的靠在来人胸前。
半晌,头脑中的意识开始清明,她猛地抬头,吃惊叫道:“昙!”
昙雾气朦胧的双眸弯成月牙状,他蒙着面穿了一身黑衣,却依然挡不住身上散发的倾城气质。
“丫头,想我了么?”
他紧紧将子矜拥在怀中,紧的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成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子矜被拥的难以呼吸,不习惯的推开他,猛地大声惊呼:“昙你刺杀皇上!”
昙的神情微微一滞,眼眸中的欣喜一点点散去,随即又涌上些许无奈,他伸手去捂住她的唇,叹息道:“丫头,就算是,也不用这么大声说出来啊。”
子矜闻言急忙攥住他的手腕,焦急道:“你疯了么,弑君可是死罪啊,你……”她瞪着双目,看到昙不在乎的神情,没有了下文。
昙拉起她,笑道:“主要是为救你而来,他的命迟些再要也未尝不可。”
子矜却只呆愣看他,喃喃道:“昙,你要杀得是他的父皇啊,他没了母亲,若是……”
昙的脸色猛地变冷,双眸更是阴沉的厉害,他的手禁不住用力握起,只握得指节泛白。
这时,丛林里一个白色的身影骑马窜出来,很快被黑衣人围住,他边打边向四周张望,接着烈王和禄王也冲出来,纷纷加入打斗,烈王却也打得心不在焉,不停的向四周看去。
猛地,安王直直的向这边看过来,那视线利剑般的穿过人群投向这里,带着惊恐和担忧。
他开始策马向这边跑过来。
皇上、六王爷和九王爷早已被团团保护起来,只有三人自己的人不在身边,黑衣人得了空袭纷纷上前,将他三人团团围住,打得难分难解。
子矜的心被提的七上八下,只远远的望着心急如焚,她看向昙央求道:“昙,快叫你们的人撤吧,他们在围攻他啊。”
昙的胸口一起一伏,他双手紧紧箍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道:“丫头,你听我说,你现在就随我走,你母亲在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寻一个好去处,再也不理这些琐事,可好?”
“可是……”子矜猛然滞住,她略带迟疑,心中犹豫不决,昙见状拉着她的腕就走,边走边哄:“丫头你答应我的,到时候随我一起走,我盼了这么多事日……”
不知谁突然惊恐的喊了一句:“三王爷!”
那声音凄厉尖锐,穿透茂密的丛林,混乱的人群,箭一般的射进耳里。
子矜猛地回头去看。
混乱的人群中,安王举剑厮杀,周围的黑衣人与他战在一起,他直直的向这边看过来,没注意到一个黑衣人从后面一剑刺入,“噗”的一声,反射着寒光的剑扎进肉里,又被生生地把出来,刺目的鲜血泉一般的涌出来,溅到雪白的衣上,也溅到那刺客的脸上。
一时间,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她似乎能闻到血腥的温热的刺鼻气味,那醒目的红色充满了她的眼前,满目的鲜血,满目的白,她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不——”
她撕心裂肺的喊起来,疯一般的冲过去,昙急忙拉住她,猛地拉下脸上的面罩,脸上青筋暴起:“你不要冲动,他不是还好好的在哪里么,你随我走,随我走!”
子矜只两耳轰隆隆的听不到声音,她失神的推开他,踉跄着冲进打杀的人群,眼中只有那白色的身影,和他衫子上刺目的红。
昙怔怔的站在那里,脸色又渐渐没了血色,唇变得酱紫,他晃着身体扶住一旁的树干,额上流出细细的汗水,他不舍的看她一眼,没落的转身,修长的身形融入斑驳浓密的树林,渐渐没了踪影。
你……最终还是选择他么?
“三哥,你怎么样?”
禄王急忙支撑住安王的身体,脸上是厮杀的汗水和溅到脸上的血液。
“我没事。”安王用力捂住伤口,声音嘶哑,眉紧紧皱在一起,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两人并肩作战,禄王正好看到失了魂魄般跑过来的子矜,他看了看奋力杀敌的安王,没有作声。
血的味道,一时间,她觉得满世界都是这个味道。
她直直的朝安王跑过去,眼眸中没有向她刺过来的刀剑。
“你不要命了!”
耳畔传来一声怒吼,她失神的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烈王捞在怀中,高高的坐在马上,她看到不远处安王背着她,雪白的衣上是突兀的红,闪着寒光的剑无情的厮杀,白亮刺目的亮光掺进眼里,让人睁不开眼。
这时,黑衣人却像是得了什么命令,纷纷退了下去,渐渐的隐没到丛林里,只剩下刺鼻的味道和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天,变得昏暗。
眼前那抹白色突然朝这边望过来,眼眸处深深的痛楚震伤了她,他突然直直的向下跌去,她瞪大了双眼,惊恐的叫出声来。
尖锐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膜,响彻心扉。
“三哥!”
禄王喊出声来,嘶哑的跳下马接住他,那个一直不肯倒下的安王,此刻,在他怀中,脆弱的像是随时都融化的雪。
“宣太医,快宣太医。”
皇帝失态的喊出声来,他穿过人群大步走到安王跟前,看着安王苍白的脸,手握着安王的腕抖得厉害。
不期然的,她看到,那白色的袖中滑出刺目的碧绿色,一圈圈的缠着他的腕,她记得,她只是为了敷衍他,随手拿了头上的丝带系到他的腕上,他却信物一般的随身带着,眼前的景象仿佛一把利剑,把她的心瞬间切成了碎片。
“让我下去……让我下去。”
她颤抖着唇,挣扎着要下马,烈王死死的箍住她战栗的身体,低吼出声:“你若是为他好就不要过去,你现在过去,万一让父皇发现你们的关系,他受到牵连不说,你也会没命。”
见她停止了动作只呆呆的望着,心中猛然莫名的一痛,沉声道:“我叫手下带你回去,你乖乖等着,我去看看,回来给你消息。”
说着,他把她抱下马,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了过去。
太医已经过来,众人抬着安王进了营帐,皇帝铁黑着脸负手跟在一旁,明黄的颜色在满地血腥的场地鲜艳而扎眼,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脊梁已经不是那般挺直,他似乎,瞬间老了许多……
天空阴云密布,雪白的雪被染成红色,硝烟弥漫,飘散着残破的味道。
子矜在烈王的帐里呆呆坐了一下午,直到长起灯,营帐里面昏暗橘黄,烈王的手下端了饭菜进来,她看也不看,只望着远处发呆。
一时间,她的心经历了太多,仿佛长这么大所有的事情都一古脑门得堆上来,压得她难以动弹,残破的心千疮百孔只脆弱的仿佛随时都要崩塌。
她眼前还定格在他中剑的刹那,白色的衣红色的血还有腕上不经意露出的绿色妖娆,几种颜色掺杂在一起,眼花缭乱的眩晕,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呕意,她单手按在胸前,强烈的呕着,酸涩的胃液在胃中来回乱窜,瘙痒的停滞喉间,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眼中不自觉地流出泪来,她颤抖着唇喘息着扶住一旁的矮桌,泪流满面。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一直在伪装中活着,为你摘下面具,又为你戴上,你死了,这面具怎么办,我这颗残破的心怎么办……”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恨你,你不能这样报复我,你不能用你的死来折磨我,这样……不公平……”
矮桌旁,她泣不成声。
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急忙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泪痕,见是烈王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迎上去,紧张的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怎么样?”
烈王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