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揪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将她扼的面目通红。
“放开她!”
帐门口,安王冷着脸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衣是冻人的寒。
烈王猛然回神,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子矜红着脸捂唇猛咳。
安王走上前冷冷推开他,拉着子矜的腕离开。
“王爷要带在下去哪?”
子矜捂着唇喘息着,脸色依然涨红,终于恢复说话的能力,她抓住一旁的桌角,停住脚步。
安王冷着脸回身看她:“他对你这样,你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她微微一惊愕,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来他认定她爱的是烈王,这么平静的说出来,果真只是可怜她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王爷不便插手吧。”
她缓缓地抽出手,掩着唇深深吸气,没注意到从今早见他,他的手一直藏在袖中,那只手扎满了细碎的瓷片,今天早上被人细细的挑了去,才不至于让那碎片长在里面,现在它被紧紧握着,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又一次被血崩裂开来。
“是。”安王冷冷的笑,气息不稳,嗓音沙哑的厉害:“你为了保他连欺君之事都敢做,你没有想过父皇若是给你个一官半职会是什么后果,现在就是父皇知道你是女子就已经是死罪,他呢,他把你推进水火却不救你,你还死心蹋地的跟着他?”
他言词犀利,句句带刺。
昨晚的景象突然鲜活的出现在眼前,她问他愿不愿意抛却所有星辰只要他一人。
他黑着脸,残忍地答:“不会。”
她在想,如果他回答得是相反的字,她说不定会忍不住告诉他呢,告诉她,她其实一直……都爱着他。
子矜只觉得累,心中空荡荡的无所依据。连失落伤心都已经没有感觉,像是吃了满嘴的黄连,苦的再也觉不出其他味道,只觉麻木,她用尽力气支撑着身体,脸色出奇的平静:“我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赶我撵我我都不会走,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辈子不和他分开,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跟着他,因为他有资格让我为他如此,而你,没有!”
安王的脸瞬间失了血色,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冷硬的线条僵硬刚直,心口的伤疤在一次被狠狠地揭开,浓浓的血腥味涌上喉间,仿佛空气中都漫步着温热的腥味,以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一一展现,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留存着希望,对她冷淡也好,生她的气也好,被她伤害也好,他都只以为她有一丁点的爱他,今日她却把他的希望生生的毁灭,血淋淋的摆在他眼前,没有退路,没有了希望,只有毁灭,他的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昏暗的没有天日。
他的薄唇微微颤抖,脸色白得不像样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他喘息粗重大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血顺着绷带渗出来打到她的肩头,声音抑在喉间几乎微不可闻:“你记着我会得到你,让你尝试你自己种的苦果,我今日的痛会加倍的还给你。”
重重揉捏着她的肩头,他绝然的松开,转身,冷酷的大步出了营帐。
外面传来禄王的惊呼声:“三哥!”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声音渐渐远去,她的心,痛得没了知觉。
身体顺着桌角滑落,她蹲坐在地上,眼眸怔怔望着远处,空洞的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烈王迈着步子走过来,蹲坐到她身边,手里拎了一个酒壶,扔了盖子水一般的灌进嘴里,透明的液体化出透明的弧度,他擦了擦唇,然后伸手递给她。
“要不要?”
子矜没有动,歪着头,双目虚无飘渺。
烈王不在意的收回手,仰起头满满的喝了一口,酒涌出来,顺着俊秀的下巴,洒到黑色的衣襟上。
门外的侍卫掀了帐帘进来,看到蹲坐到门口的两人,吃了一惊,略有局促的看向烈王:“王爷!”
“说……”
烈王歪着脑袋,口中含糊不清,手中的酒壶歪在一旁,分不清是真醉还是假醉。
“府里来了消息。”那侍卫稍稍迟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卷交给他,
烈王伸手接过,打开纸卷扫了一眼,脸色不变的将纸条扔到子矜身上,闭目道:“昙被他的手下救走了,你可以立刻去和他解释,本王再也威胁到你了。”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他以为她会抛下他飞奔过去,可是,她没有动。
她只将头埋进膝里,雪白的脖颈优美纤瘦。
她像一只将刺对着别人的刺猬,将自己包裹起来独自添拭伤口,外表坚强而脆弱。
烈王困惑的望着她,无奈的笑:“你听不到么,你可以去找他了。”
“他不会再相信我了。”
她站起身,身形笔直,眼底带着未干的湿意:“我现在去解释只会让他看不起。”她笑着低下眼帘,幽幽得道:“我其实从来都不曾想过要解释。”
烈王茫然的怔住,看着她喃喃自语:“我若是早比他遇到你……该有多好……”
屋内散步着浓浓酒香,她抬脚出了帐,将他的话音隔在帐里面。
他自嘲的笑起来,紧紧捏着手中冰凉的酒壶,笑的残忍:“冷殇,我会更恨你!”
下午,众位皇子于皇上同行去打猎,子矜不会骑马,只站在人群中远远望着,她看着那个白色身影飞一般的冲进茂密的丛林,如玉的面容苍白阴嫠。他背上背弓,疯了一般的策马跑在最前面,禄王在后面惊慌的追他,又怕皇帝看出什么,紧张而无奈。
烈王跑在他后面,脸上的笑古怪而高深莫测。
他们三个跑在最前面。陆续没入丛林不见了踪影。
子矜的眼角一直跳个不停,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事情发生。
丛林里积雪松软,疯狂在前面跑着的安王跑的飞快,马蹄过处仰起飞雪一片,被惊起的动物慌乱逃窜。一个娇小白影闪过,他取箭红着眼射过去。
谁都知道,他的箭从不虚发。
远处传来小动物尖锐的惨痛声,他策马过去。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后脚种箭,长长的箭深深的扎进肉里,渗出浓稠的血。
一双小眼睛牢牢地望着他,琉璃般的清澈透明,倔强而哀伤。
他想起同一双眼眸,那是属于女子的眼睛,美丽而残忍。
可是他不想杀它,他要把它带回去,慢慢的折磨,直到那双美丽的眼眸不再清澈。
他松了弓准备下马。
这时,一只箭凌空穿梭而过,“砰”的一声,正中那狐狸心脏,鲜红的血液流出来,它哀号一声,没了气息。
那双清澈的眼眸依然牢牢地望着他。
他莫名的心痛不已,想都没想就拿了箭搭在弓上,冷酷的对准了身后发箭的那人。
那人一身黑衣,掂着手中的弓,嘴角挂着邪笑望着他。
是烈王。
仿佛知道就是他,安王的臂挺直僵硬,缠着绷带的手沉稳摄人,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俊目冷酷的簦着,眼眸冷冽似箭,全身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杀气,本来就寒冷的丛林里,骤然降了几个温度,冷风抖刮。
烈王看着他,脸上挂着胜利般的微笑,仿佛笃定他不会杀他一般,他邪邪笑道:“三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么?”
那箭头依旧牢牢地对准他。
烈王依旧笑着:“我恨得不是父皇宠你多一些,而是……”他笑得残忍:“你的母亲纯元皇后,杀了我的母亲。”
“你敢胡说!”
安王瞪着双目,脸上的寒冰结得更厉害,胳膊上的肌肉紧绷,弦上的箭随时都要发出去。
最晚追过来的禄王见这阵势不由大骇,吓得脸都苍白起来,他猛然下马,紧紧地抓住安王,焦急得大声道:“三哥,你干什么!父王就在附近,若是让他看到,你不要命了!”
安王岿然不动,眼眶欲裂的死死瞪着烈王。
“你没有想到吧,你那个美丽温柔的母后也有这样阴狠的手段,那是她的假象。”烈王声调陡然变高,情绪也激动起来,死死的握住手中的箭讽刺的道:“你当我母妃是真的病死的么,那个女人下了药,她在汤里下了药!”
“砰”的一声,安王手中的箭飞速的离弦射去,那箭擦过烈王箭头,深深刺进他身后的树上,安王又飞速拿了一只搭在弦上,声音低沉沙哑:“不许侮辱母后!”
烈王额前隐隐渗出汗来,他笑得愈加邪魅:“三哥,你害怕了,你也肯定怀疑的吧,宫里的女人有哪一个是一直善良温柔的,母妃生前与那个女人交好,能靠近她而不被怀疑的还能有谁?”
“我说过了,不要侮辱母后!”
安王怒气盎然,紧紧地握住弓柄,箭蓄势而发。
“三哥!你松手,不要被他激了,你若杀了他便永世也不能翻身了,三哥!”禄王急得渗出汗来,用力的去拉他,他却稳稳得坐在马上,动也不能动半分。
禄王无法,记得红着脸对烈王怒道:“四哥,你真不想活了么?”
烈王没有看他,只看着安王盛怒的眼睛,笑道:“你心痛么,是不是觉得痛的心都死了,痛得流血,血都流干了还觉得不够痛,多可笑,我不屑一顾的女人你看得和一个宝一般”
他的话无情的刺入他的心脏,安王的手握的指节发白,弓却微微的发气颤来!
禄王吓得脸色变了又变,只一个劲地直直喊着:“三哥!三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叫声:“有刺客……”“护驾!”
那声音从丛林外传来,外面嘈杂混乱。
三人都是微微凝神。
安王的脑中猛地闪过一张俏丽的脸庞,暗道不好,心猛地又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