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原本见众人拿他玩笑,原本就有些讪讪的,如今见凤姐儿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头既怕黛玉恼了,又想着不知道黛玉回事怎样的反应,心中忐忑,只管觑眼去看黛玉。王夫人见了宝玉这般,更是恼火。
黛玉听见这话也有些恼了,便开口说淡笑着开口说道:“凤姐姐这话差了,二哥哥是二舅母的儿子,自然心里头第一个就是二舅母,任我们是谁呢,不过就是姐姐妹妹罢了,如何比得上父母双亲呢?”说罢又转过头看着贾母问道:“外祖母,听风姐姐和三妹妹的意思,二哥哥是要出远门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今日在朝堂上你二舅舅接到皇上的命令说是如今冬猎快到了,让他到塞外的新建皇家别院去看看今年的冬猎场地及皇家居所建得怎么样了,还指明了让带着宝玉一起去。”贾母面上带着一些担忧之色叹道:“原本这差事也是件好事,只是你二哥哥素来在京中长大,何时出过远门?可是如今皇命如山,却也推辞不得。”
“外祖母不必担忧,二舅舅也是二哥哥的父亲,如何会亏待了他?更何况就如外祖母所说,这差事原本就是好事,二哥哥也得些历练。”黛玉见贾母担心便开口劝了几句,只是心中却是好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指明了要让宝玉跟着去。
“正是呢,老祖宗不必担忧,这回姨父带着宝兄弟出门去,是奉了皇命的,可算得上是钦差了。这般好点的事情,朝中只怕是抢破了头的,这事情,怕还是宫中娘娘的功劳呢!”宝钗知道对于王夫人来说,宝玉和宫里的娘娘就是她的命根子。转了转眼睛,便朝着王夫人说道:“恭喜姨妈了,可见的如今娘娘在宫中算是说得上话的,皇上也是极看重的了。”
宝钗一句话说的王夫人本来有些不快的脸色顿时红光满面,只笑着谦逊道:“宝丫头可真是会说话,娘娘自然是个好的,可是宫中那许多贵人,只怕是也说不上什么看重不看重的呢。”
“姨妈这话可是谦逊了,如今皇上指明了让姨父带着宝兄弟出去历练,无非就是想要锻炼宝兄弟,将来才好委以重任罢了。宝兄弟可是娘娘的亲弟弟,皇上这般看重宝兄弟,可不就是看重娘娘了?”宝钗言笑晏晏,这一番话倒是说得连贾母也笑了起来。
“宝丫头这一张嘴哟,可真是伶俐了,我瞧着便是连凤丫头也要让她几分,真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养出来的!”贾母听见宝钗说宫里的娘娘好,自然也是高兴地。
“老祖宗这话说的,宝妹妹又能识文断字,平日里又能替姨妈在家中打理生意,可真真是几个男儿都比不上的呢!我不过便是个借着老祖宗和太太的名声狐假虎威,也只唬唬那些个没什么见识的奴才罢了,可比不上宝妹妹这般聪明伶俐又端庄稳重的可人儿!”凤姐儿见贾母王夫人高兴,便也借机说笑了几句。
凤姐儿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贾母好似不经意笑道:“你个猴儿,在这府里还不算厉害呢?如今我也老了,不过就是和你几个妹妹说说笑笑罢了,这府里头也就是你在管着,还在我跟前说什么狐假虎威的话,你糊弄谁呢?你可仔细我让鸳鸯撕你的嘴!”
贾母的话倒是让凤姐儿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这是老太太看见自己帮着宝钗,在警告自己呢。便也笑着说道:“不干了不干了,只求老祖宗饶了我这一遭儿罢,我糊弄谁可也不敢糊弄老祖宗啊!”
几人在贾母房中各怀心思地说笑着,独独黛玉,脑中一直想着慕容铮度过来的笺子上的那句“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便一直是心不在焉的。宝玉见了黛玉并不像他想的那般不舍自己,便也有些灰心,也不比寻常那般精神了。其余人见宝玉也有些蔫蔫的,只道是他临出门有些不舍,便也不多问。
众人在贾母处说了一会子话,贾母便笑道:“行了,你们便都回去罢,不必在这儿陪着我这老婆子了!袭人你一向是宝玉身边最细心的,便回怡红院里去好生替宝玉将东西收拾收拾,他到塞外去,你们这些做丫头的也不好跟着,真真是不让人放心!”说着便叹了一口气,眼眶竟是湿了。
袭人答应了,方才跟在宝玉后面和众人一道行了礼退出去。待到了门外,见宝玉正定定看着黛玉,微张着嘴,倒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见王夫人在旁边,便赶紧上前行礼道:“林姑娘好。二爷就快要出门了,姑娘可要到怡红院和二爷说说话?”一面说话一面留心瞧着黛玉的脸色。
黛玉只笑了笑回道:“我也没什么嘱咐他的,便不过去了罢。你们这些身边人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无论老太太太太都是放心的。”说着顿了一顿,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袭人说道:“况且二哥哥如今也越发大了,我还过去做什么呢?袭人姐姐便放心罢!”
袭人的脸微微一红,知道黛玉的话中之意是让自己不必担心她,便也不多话,行了礼,拉着宝玉回怡红院去了。
黛玉也不理会袭人自顾自带着紫鹃橙意走路。抬头瞧着宝玉和袭人远去的背影,又看着王夫人悠然自得的步伐,只觉得有些好笑。
黛玉身后的橙意冷笑一声,低声说道:“真是好一个贤德人,这般用尽了心思来拦着宝玉和姑娘家亲近,可惜谁不知道她那点子肮脏心思!我呸,敢情当谁都把那个凤凰蛋当做宝贝呢?不过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软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