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忙忙说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子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天知道罢了。”
王夫人听得这话,正说中了她的心病。不由得叹息道:“好孩子,你竟是比我还细心些。那宝玉一向便是个爱和姐姐妹妹厮混的,若是遇上了宝丫头这般端庄守礼的,倒是还不妨事;若是遇上大姑娘那般小性子的,一丁点大的事情便闹得众人皆知,真真是闹心。”
“太太今日既是如此说了,少不得我也说句真话。姑娘们倒也还罢了,终究是大家子里出来的,说不得还要顾着些脸面,可那园子里人多了,心思也杂了,那些小丫头们,谈得上什么教养,整日里便想着如何弄出些新奇玩意儿,没得倒是带坏了二爷。”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更有些丫头年纪大了,也不知从哪里听来见来的混账话,倒生出些肮脏心思来。”
“好孩子,你真真是明白我的心思。府里的丫头大多是家生的,使唤着也放心,可那些自外头带来的,便不知道是好是歹了。我好好的宝玉,都教那些狐媚子给勾引坏了。”王夫人想起黛玉从江南带来的两个丫头,一个个生的唇红齿白,像两棵水葱儿似的,直恨得咬牙切齿。转眼看着袭人,只觉得端庄老实,和宝钗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觉越看越爱眼神也愈发的柔和起来。
袭人听得王夫人的话,不好回答,便只静静地站着。正在思索如何开口,便听得王夫人接着说道:“好孩子,你且去罢,今儿既是如此说了,我便把宝玉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日后我自然不辜负了你。”
袭人听了王夫人的话,只觉得心下大定,知道日后宝玉成了亲,自己少说也是个姨娘的身份。觑着王夫人面上有些疲惫,便告辞出了门。
待袭人回到怡红院,见宝玉早已起了,觑个空拉着麝月问及宝钗,才知道宝钗才刚回离开。袭人心中暗暗想着王夫人今日的话,寻思着今后要好好奉承宝钗才是。
贾府宝玉并众姐妹们搬到大观园,每日里便聚在一处吟诗作画,绣花闲话,日子好不自在。黛玉因独自一人住在潇湘馆,每日的杂事少了,这般静静地养将下来,身子倒也比之前利落了好些。紫鹃雪雁青韵橙意等人见状,心中暗喜,却也丝毫不敢大意。只因黛玉素来厌恶喝药,紫鹃每日里便紧紧盯着黛玉,不教她躲过去。更有甚者,如今青韵便连小厨房的厨娘也不用了,黛玉每日的吃食一应均是她亲手下厨,不沾旁人的手,厨房的婆子们每日只拿钱不干活,倒也落得个清闲。
这日,正是二月十二花朝节,潇湘馆内喜气盈门。紫鹃青韵等人一大早便忙着替黛玉盥洗梳妆,想着要好好庆一庆生。
黛玉本想着贾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可哪里想到到了花朝这天,府内仍是静悄悄的,不听见丝毫的消息,黛玉便有些冷了心。
紫鹃向来最知道黛玉的心意,便也不提这事,只说这些讨巧的话逗黛玉开心,青韵橙意心中不忿,却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话,独独雪雁,便好似什么心思都没有,倒是让其余几人诧异不已。
那月华好似也知道今日是黛玉的生日,便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淘气,只乖乖地窝在黛玉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它那蓬松的大尾巴扫着黛玉的手腕。黛玉素来便触痒不禁,只用手捏住月华的尾巴,不教它淘气。
几人正在屋内忙乱着,便听门外洒扫的小丫头在外面回到:“回姑娘,鸳鸯姐姐过来了。”紫鹃此时正在为黛玉梳着发髻,脱不开手,青韵见状便连忙出门将鸳鸯迎进门来。
鸳鸯进门,见主仆几人正在梳妆,便连忙笑着说道:“敢情林姑娘会未卜先知不成?知道今儿早晨又贵客上门,便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儿。”
黛玉闻言不由一愣,转头见橙意张口想要说话,便知道这丫头相替自己抱不平。不等橙意开口,黛玉便笑着说道:“好你个鸳鸯,今儿竟是连我也打趣起来!紫鹃,你就这么看着你家姑娘受委屈不成,还不替我去撕了她的嘴。”
几人笑呵呵地说笑了一会子,鸳鸯方才说道:“好姑娘,可还记得前几日来府中拜访的云夫人?今儿早晨,云夫人派人过府中来说让接府内的五位姑娘到丞相府中住几日。现在来人正在老太太屋里等着呢。好姑娘,你便快些罢,琥珀已去知会了四姑娘和宝姑娘;我如今还要到二姑娘三姑娘处去呢。”
“鸳鸯姐姐可知道云夫人如何今儿想起来让我们过府去?”黛玉好奇。鸳鸯走近前来,蹲下身子逗弄着趴在黛玉腿上的小小毛团,回答道:“前次云夫人来时便说想接姑娘们过丞相府游玩,只因赶上贵妃娘娘省亲,方才罢了。这会子省亲一事过了,云夫人方才派人来,老太太说几位姑娘整日价呆在府中也是无事可做,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