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见宝钗问起,也不好说是与晴雯一语不合,只回到:“前儿个我见翠墨有一份花样子甚是别致,便想着向她借过来描一份。”袭人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了,见宝钗并未在意,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宝钗的话往下说。
“既是如此,你便赶快过去罢,只怕一会子宝玉醒来见你走得久了,又要到处寻你。”宝钗笑着说道。
袭人见宝钗带着莺儿施施然向怡红院走去,心中暗自叹息:“宝姑娘真真是个厚道人儿,今日的事若是林姑娘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袭人转念间又想着:“宝姑娘最最是个大肚能容人的,若是二爷娶了宝姑娘,今后我们这些身边人也好有个去处,可林姑娘一向尖酸刻薄,若是林姑娘成了宝儿奶奶,只怕我们日后都莫想近得二爷的身。况且若是日后二爷不喜宝二奶奶,我们这样自小便服侍的老人,也好在二爷心里有些地位。”
袭人打定了主意,却猛地想到如今老太太十分不喜宝钗,那心内便好似油煎火烤般,只呆呆站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袭人感觉猛地被人推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定眼看时,却是二太太身边的金钏儿。
“袭人姐姐你在做什么?敢情是春天到了罢!”金钏儿打趣袭人道。
“这小蹄子,胆子越发的大了,竟是连我也打趣起来。”袭人脸上微红,忙忙要去拧金钏儿的脸。
“好姐姐,你便饶了我这一遭儿罢。”金钏儿赶紧躲开,拉着袭人的手求饶道。
“你这小蹄子,不在太太身边侍候,道这儿来做什么?”
“宝二爷和姑娘们不是搬进了园子吗,太太怕二爷前几日被二老爷吓唬狠了,前儿太太得了些玫瑰露,让我来送给二爷。”金钏儿指了指怡红院。
袭人听得金钏儿的话,便如那大夏天里饮了一碗冰凉冰凉的酸梅汤,便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适无比。
“既是如此,你变快些过去罢,宝姑娘在呢,你便替我陪陪宝姑娘。我这会子刚好要到太太屋里去,便替你回一声罢。”袭人笑着和金钏儿说完便转身朝王夫人房间方向走去。
袭人来到王夫人正院,见院里静悄悄的,玉钏儿坐在正厅屋门口的小绣墩上绣着一方帕子,见袭人过来,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前来悄声说道:“袭人姐姐,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太太在佛堂呢。”
“这会子二爷正在午睡,前儿二爷被老爷训了,我瞅了个空过来会太太一声。”袭人也不多说,也搬了个绣墩过来,和玉钏儿小声说着话。
两人正说着话,玉钏儿听得里屋有些许声响,便知道太太从里间的小佛堂出来了,便和袭人使了一个眼色,掀帘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玉钏儿出门来示意让袭人一同进去。袭人进屋,见王夫人端坐在西边的椅子上,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手中仍是拿着一串佛珠。见袭人进屋来,便问道:“多早晚的,你来这儿回事,又将他丢下,可还有谁服侍呢。”
袭人忙陪笑道:“二爷如今在院子里午睡呢,又有晴雯麝月等人陪着,太太放心。只因奴婢有些话要回与太太,恐小丫头说不清楚,倒耽误事。”
王夫人知道袭人又要紧的话说,便让身旁奉茶的小丫头出门去,又让玉钏儿守着,莫要让人来。
袭人见屋内只有他二人,便说道:“我今儿在太太跟前大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论理……”说了半截忙又咽住。
王夫人道:“你只管说,我知你一向是个好的,有什么事情我替你做主。”
袭人听王夫人说了这话,方才安心说道:“论理,我只是二爷身边的一个奴婢,伺候得好了,主子便多留几年;若是伺候得不好,便打发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在太太跟前,我便大着胆子多说这几句话。”袭人稍稍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今是宫里娘娘的旨意,却是违抗不得的。可娘娘虽说是为了二爷好,奈何二爷本就是个不喜读书的性子,现如今和姑娘们一并住在园子里,老太太太太又隔了些路,自然是不好管教二爷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大感意外,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亏了你也明白,这话和我的心一样。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缘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统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岂不倒坏了。所以就纵坏了他。”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如何不知道他是个不省心的,只是家中姐妹无论品德才学均是好的,我想着若是他们在一处,也能教导着宝玉些。”
袭人小心接着回到:“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了。”
王夫人听这话内中有因,便忙忙问道:“我的儿,你果然是个有心的,也不枉了老太太和我疼你一场,有什么话快快说来,只别教别人知道就好。”
“也没什么,只我想着那院子里虽好,只太太日后还是想着法子让二爷搬出来罢了。”袭人似乎意有所指地说道。
王夫人听得此言,连忙起身拉住袭人的手问道:“好孩子,我听你这话内中大有缘故,可是宝玉在那园中和什么人作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