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言知道说的是黛玉和宝玉,面色不由得一冷,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却又不好发作。黛玉闻言,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却知道王夫人并未指明了说,若是自己接了话头,那耽误宝玉学业的罪名自己可担不起,便只是冷冷坐着。
顿时气氛便有些尴尬,其余众人也不好回话,便只坐着赔笑。
鸳鸯见状不由得赶忙用话岔开,上前笑道:“老祖宗可以放心了,这几日我和琥珀让老祖宗念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姑娘若是再不到,老祖宗只怕就要让人到江南接人了,今儿姑娘好容易才到家,老祖宗便饶了我们的耳朵吧。”
黛玉听得鸳鸯的话,禁不住也笑了,倒也把那别扭的气氛冲淡了几分。转过头只对着紫鹃等三人说道:“这鸳鸯姐姐的嘴呀,敢情是风姐姐新近收的徒弟?瞧瞧这牙口,越发的爽利了,你们也学着些,莫要一个个像是锯了嘴的葫芦。”
“我看看,是谁背后说我的坏话呢?也不怕我拧她的嘴!”
黛玉话音才落,便听得屋外头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黛玉便知是王熙凤到了,只看见屋门处珠帘晃动,即是凤姐掀了帘子进屋来。黛玉便也不说话,只抿着嘴看着她笑。
凤姐爽朗的笑着,一面说道:“林妹妹可算是到家了,琏二来信说江南好东西可多了,我可是日日夜夜惦记着,想着妹妹回来总得带着些好东西来让我开开眼界,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嫂子。”
贾母笑得打跌,用手指着凤姐儿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笑骂道:“这猴儿,你妹妹才回家,你就这般惦记着人家的东西,也不怕丢人,你自个儿的好物件儿还不够?说这话真真也不怕杀了你的舌头。”
凤姐赶忙上前,皱着眉头说道:“老祖宗可是冤枉我了,我小人儿家家的,有多少好东西,倒是让鸳鸯把老祖宗那压箱底的玩意儿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也不枉了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辛苦这么一遭儿。”
众人听得此话大笑,黛玉只转头看着鸳鸯说道:“可见着了,还不快快上前拜见你师傅?日后有风姐姐替你出头,便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去。”
众人又笑,凤姐儿赶忙上前拉住鸳鸯接着笑道:“好姑娘,赶紧的,拜了师傅便求将老祖宗将她压箱底的好东西拿来赏我几件儿,这老祖宗拔下一根汗毛,可比你我的腰还壮哩!”
贾母啐了凤姐儿一口,笑骂:“这辣子,真真掉进钱眼里去了,算计完你妹妹的,又来算计我的,你手上的好东西还不够多?偏偏这般小家子模样!”
贾母口中一面和凤姐儿说笑着,一面暗暗觑着王夫人的脸色,果不其然,看见王夫人的脸上笑容略略淡了几分。贾母心内暗暗冷笑,这个二儿媳妇看着木讷贤惠,却是个心急最最深沉的人,自己看在她是元春母亲的份上平日里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这几年她越发的放肆了。
黛玉与众人一同笑着,却只因为林海的话暗暗观察、思量中换人的反应。只是越看却越是感到心内寒气一阵阵涌上心头,原来自己认为的母慈子孝竟是假象,连开一句玩笑都是如此的话中有话,别有用心。
众人在屋内玩笑,面儿上其乐融融、和谐喜乐;底下却是暗流涌动,人人都动着自己的小心思,打着小算盘。人言家和万事兴,这般内宅里相互算计,外面爷儿们不务正业的家族,若是还能风光万千、屹立不倒,便真真是老天瞎了眼!
屋内众人正在各怀心思地说笑着,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黛玉冷眼看着这么一家人相互算计,心中只觉得凄凉,原来这便是母亲的家人,母亲自从远嫁姑苏之后便再也不曾回过家原以为是遵从皇上的意思,现下看来,只怕也不尽然。
“外祖母,这两名丫头是我在扬州时的旧婢,一名青云,一名橙意。此番回扬州,虽说是遣散了众人,只她二人服侍我多年,情分不比别人,因此便随着我上京城来。”
贾母仔细看时,见两人均是一色青绿色的衣裳,藕荷色的对襟小袄,下身松花色的撒花洋裙,越发衬得两人面色白嫩,一双大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贾母不由地赞叹:“好,好,果然是江南的水土养人,你们瞧瞧,果然比府里的丫头要标志些。这般的好相貌,莫说是丫头,只怕比那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强些呢。”
王夫人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骂着两人狐媚,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笑着说道:“大姑娘可是个最最会调教人的,身边的人哪里有不好的,只瞧瞧紫鹃雪雁便知道了。只是我们家里的姑娘想来都是两个一等大丫头,这多出来的一个恐怕不好安排。”
贾母面色一冷,淡淡地说道:“这些个小事你便莫要操心,紫鹃原始我给玉儿的,便和宝玉屋里的晴雯一般,还算作是我的丫头,只把青韵橙意作一等丫鬟,雪雁便给二等丫鬟的份例罢。”
王夫人听得贾母如此说,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只得诺诺答应下来。
橙意听得王夫人如此说话,心内恼怒不已。姑娘在自己家中何等娇贵,哪里有人敢给姑娘一丝丝的气受?如今来到贾府,不过就是两个丫头,也值得如此为难!
青韵年纪大些,自然要比橙意沉稳一些,但也不禁暗暗皱眉,这等小事便想着法子地为难姑娘,若是遇上大事或是姑娘和她起了什么冲突……想到此处,青韵不禁暗暗打了个冷战,想着日后一定要小心这位面目慈善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