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得不禁“扑哧”一笑,说道:“先皇怎么如此小孩子气,明明不舍自己儿子,非要贬到江南,却又心中不舍……”直笑得两靥生晕,气喘吁吁。
林海见女儿笑得气喘,无奈的笑笑。待帮黛玉顺过气来,方才接着往下说:“当今登基后,本想将我调回京城,奈何江南这边却又异动,我便只得留了下来。”
林海接着又说道:“玉儿,你年纪尚小,本来一些事情不必知晓,但如今却也顾不得了。为父的病并非真病。”
黛玉听闻心中惊喜交集,喜的是父亲生体康健,惊的是不知是何等大事要让父亲办成这等模样,刚想开口询问,便被林海摇手阻止。
“今年八月廿二,圣上送来一封密信,说贾家女儿贾元春告密云为父与逝去的义忠亲王一党有勾结。圣上觉得事情不对劲,便于为父商量说让为父装病,放松贾府等人的警惕。这之后为父便会‘逝去’,你便暂且寄住在你外祖家,只千万记得,在闺中自在玩耍便可,莫要与朝中之人有任何牵连。”
林海接着说道:“你外祖母对你百般疼爱,但你要记住,她是贾家之人;当今圣上虽念着为父的情谊,他却首先是这天朝的皇帝,无大事时圣上足可保你平安,但决不可越矩,切记切记。”
“爹爹放心,最是无情帝王家,女儿明白的。”黛玉郑重地回答。
“玉儿,你不久便要回到京城,为父‘去世’之后,扬州的林府便不复存在,我只你一个女儿,又寄住在贾家,贾琏定然已经受你外祖母的吩咐要接管林家财物。为父已把家中财产悉数转走,多数变卖为银钱,兑换为大通钱庄的银票,面额大小不等,共有白银两百三十万两,皆装订成书本式样,混在家内藏书中,你一向爱书,到时候便可将其与藏书一同带上京城也无人生疑。”
林海叹了一口气道:“待时机合适,你我自有相见之日,只苦了你,小小年纪便……”话说到一半,便再难说下去。
黛玉见状,忙用手绢帮父亲拭泪,强颜欢笑道:“爹爹放心,女儿年纪虽小,却也晓得轻重缓急,待爹爹帮圣上平了风波,爹爹便告老还乡,我们父女二人回姑苏去生活岂不悠闲?”
父女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得门外林峰高声回禀:“老爷,琏二爷来探望老爷了。”
“快快请琏二爷进来。”林海让黛玉站到屋内屏风后面,吩咐林峰。
林海睡在榻上,但见一青年弯腰低头走进屋来,这青年戴着束发银冠,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眼若星子,鬓若刀裁,不由得暗中赞叹: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
贾琏进屋后行礼下拜,一边开口说道:“侄儿贾琏拜见姑父。”一边用眼睛暗暗觑视林海的面色。
“侄儿不需多礼,起来罢。”
只见林海躺在榻上,面色蜡黄、目光浑浊,声音有气无力,锦被边上露出一只手,手上青筋略鼓,显得此人身体虚弱,便是说话也是极耗费精力之事。心中暗忖:“听老祖宗说姑父信中隐隐透露说自己病得极重,看来信中所言非虚,果真是时日无多,看起来老祖宗的吩咐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想,贾琏脸上的三分笑意便成了七分,一面两只眼睛地四处张望打量,一面开口问道:“姑父觉得身子可还好?”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只恐怕已是时日无多,只可怜你妹妹……”情绪稍有激动,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气喘,直喘得脸上通红。
“姑父莫说丧气话,不过就是小症候罢了,莫不如请个名医来看看,开几服药便好了。”一边替林海顺气,一边劝慰着。
“只盼承侄儿吉言罢。”林海苦笑一面让林峰安置贾琏坐下。
“老祖宗听说姑父生病心中极为挂念,只差些让人安排船只亲自下扬州来探望,望姑父念着老祖宗的一片心思,好生爱惜自己的身子。”贾琏望着林海说话,倒显得情真意切。
“罢了,也就这么着了。老祖宗身体可还好?”林海心中暗暗冷笑,反而问贾琏。
“老祖宗身体康健,只时时挂念姑姑姑父,又说多亏得林妹妹常常伴在她老人家身边,儿孙皆是孝顺之人,道也不曾有什么烦心事。”贾琏笑呵呵地回答。
“我这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只一个玉儿自小捧在手心里养着,族中又无可靠之人,日后倒是还要劳烦你们多多照看玉儿才是。”说毕双目垂泪。
“姑父说的哪里话,林妹妹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外孙女,不比其他外三路的人,说什么照看,倒是见外了。”贾琏赔笑道。
“有侄儿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林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琏儿初到扬州,不必急着回京,且安心住下,待过了年再去罢。”
“如此,侄儿便住下了,只望姑父莫要嫌侄儿厌烦才是。”林海听闻点了点头。
贾琏见林海说话声音越发低沉,知他精力不济,便告辞出来,见等候在院门口的兴儿急急忙忙跑过来,笑骂道:“这猴儿崽子,想是火上身了,跑什么?”
“嘿嘿,爷,那位怎么样?”说着用手指了指房屋的方向,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想是病的越发重了,说让过了年再回去呢。”贾琏语带双关地说。
兴儿眼睛一亮,凑到贾琏耳边说道:“爷,听说这扬州的‘芳柳路’是最出名的,那儿的姑娘可是……”
“瞧你这猴急的样,真真是没出息!”说着装模作样理了理衣裳:“猴儿崽子,还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