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正撞进那一双盈盈含笑的眼,眉眼间狭长幽深,流光潋滟,年轻的面容带着几分桀骜几分乖张,可那双眼睛一笑起来,玉蛮磕磕绊绊,却又满满的都是玩味。
“看傻了?”那双桃花眼一眯,笑意更深,好像对于玉蛮这样近乎无礼地直盯着他看的行为不曾感到丝毫不适,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她脖子间挂着的金色小匕首上扫过,笑道:“小包子,你为什么跑到这来了?”
玉蛮此刻虽仍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道士袍,可洗干净后的小脸分明眉清目秀,手忙脚乱地把衣衫往身上套,湿嗒嗒的头发垂在肩头,再加之那一晃而现的春光犹在眼前,他迦昱靡素来眼光毒辣,偏偏当时真是瞎了眼,竟将她当成了男孩。
哗啦……
身后出水的身影响起,玉蛮心头一跳,血气快速上涌,忽然之间,只觉得手臂一紧,一只湿漉漉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臂,却越忙越乱,修长的手指还滴着水,向后的力量漫不经心地将玉蛮一扯,玉蛮埋头莽冲不得,整个身体重心反倒被人轻而易举地拉了回来,脑门一疼,竟是直接栽进了少年滴水的胸膛。
这小包子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待他命人查她下落之时,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若不是今日所见,直到玉蛮缓过神来,他还不知这丫头竟然已经落魄到这副德性了。
玉蛮呆呆地看着他,这张面孔全然陌生,可为何玉蛮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眯起来,流光璀璨,好像也在哪见过……
见玉蛮正在发呆,迦昱靡眉头一挑,两人大眼瞪小眼,身子一俯,俊脸便毫无预兆地凑了上去,鼻尖贴着鼻尖,说话时,带着淡淡香气的呼吸便擦过玉蛮的脸颊,吓得玉蛮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要往后躲去:“你……你要做什么?”
“唔……”玉蛮一手捂着脑袋,头顶上,那双放肆的桃花眼正惊讶地留连于她光溜溜的小身板,男子又气又好笑地戏谑道:“你跑什么?”
迦昱靡眯眼,幽深的眼光中闪过一丝困惑,好像僵住了一般,随即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玉蛮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她根本不认识他呀!
迦昱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望进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像,这才恍然大悟,摸了摸自己并未戴面具的脸,似笑非笑地松开了她:“好没良心的丫头,我担忧你的安危,你却将我忘了个精光。”
趁着迦昱靡手上一松,急得玉蛮窘迫地瞪着对方:“你……你不准看!”
那双桃花眼的主人这才轻轻一咳,玉蛮趁机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埋着头快速地在前面走着,要把这个登徒子给甩在后头,却不料她不理人,那家伙反倒悠然自得地迈着大步跟在后面。
“哎,小包子,你的身板虽平,从耳根子到后颈全都红成了一片:“你……你快将衣衫穿上!”
“我……我正在穿!”玉蛮急得跳脚。
“你将袖子套在脚上做什么?”
“你偷看!”
“咳……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将袖子套在脚上!”
“唉你……不是个男孩子啊。”
男子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句,但怎么说也不该随意让人看了,我听说你们汉人女子最讲究非礼勿视,可看都看了,又能如何?要不……你把我的眼睛挖出来?”
“……”玉蛮的脸早已经烧得通红,偏生这家伙非要提这事不可。
“还是……你想让我负责?此事虽有难度,但也未尝不可,说到底是我不对在先……咦,小包子,整张脸才火烧火燎地涨红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出了山就是荒漠,你是如何只身来到这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你说来与我听听,我既看了你的身子,自然对你负责到底……”
玉蛮忽然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出奇的好听,似乎在哪听过……
“不……不用了!”玉蛮从来就是个聒噪的人,可还没见过竟比她还啰嗦的人,偏偏那人非要跟在她后头,玉蛮愣了愣,她在前头埋头走着,他就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她走得满身是汗,他浑身湿嗒嗒地滴着水,明明两个人都狼狈得很,但他却依旧闲庭散步一样,自在得很。但脸皮到底是不如以前那样厚了,衣服一穿好,她就如避洪水猛兽一样拔腿就跑。
玉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阿爹说了,她这副小身板虽没什么看头,人心险恶,这人看起来虽没什么恶意,可玉蛮还是害怕和人打交道,自然是能躲得远远的最好。
身后的人轻扬着唇角,一点也不介意玉蛮这无礼的态度,看着玉蛮那气急败坏却又通红的耳根子,迦昱靡眼底的笑意更深……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他笑着问道。
“不记得!”玉蛮气呼呼地回道,总算将衣衫穿好,脚下不停。
“小包子,你可真是没良心……”身后的人忽然脚步一停,幽幽轻叹,玉蛮心底没来由地一揪,好像自己真的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一般,疑惑地跟着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连忙侧过身去,澄澈无暇。
“你既不认得我了,就算我白替你担心了那么久。”迦昱靡摊了摊手,转身就往反方向走,真真是没良心的小丫头,亏他还替她担心了那么久,担心她犯了事被人捉去了,又担心她这傻呼呼的性子被人骗了也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