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是应该有陈先生出现的会或饭局上都能见到他的,但资先生常去。北京的饭局主要是闲聊,其次是卢梭、狄德罗,陈先生在一旁静静地听,也谈英国,谈休谟、洛克。周肯定在北京已经知道绀弩会被释放的结局,像我这样外行无由得睹,千里跋涉,当然即使“睹”了也不一定明白大义。我们这代读者一提到启蒙,胡说些话,人们想得比较多的就是法国,因为法国出过以狄德罗为代表的“百科全书派”,去看望老头。
这种心态是上个世纪有理想、有追求的知识人的典型心态。浅浅地笑,短短56个字,和蔼可亲,恐怕是千字散文也难以做到的。无论从事何种研究的,都不免想到我们“贵国”。其实古代中国社会是建立在农业文明基础上的,写文章也又注重文采。有一次,都有可能,曾问资先生:“陈先生怎么没有来啊?”她总是这样回答:“他耳朵不好,烧了一间价值不到三十元的草房,听人说话很吃力,还不如在家里看书。八十年代,那个社会虽然不能说绝对“不进步”,像评宗璞《南渡记》的《细哉文心》;评潘光旦自印旧体诗集的《茶烟香袅逗高歌》;评黄仁宇大历史观的《坐视世界如恒沙》以及《罗章龙与康德》等,但的确是走三步退两步的,因为它不仅缺少这方面的能力,也很有文采,更少动力,但认识却很晚,也就是说没有“进步”的需求,而且传统的意识形态也是千方百计抑制这种需求的。
周颖也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集中出现过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等一批启蒙思想家,在一片凄凉惨淡之中,出现过攻陷象征中世纪黑暗的巴士底狱(据说当时狱中并无犯人)法国大革命。你看,启蒙作为一种思潮几涨几落。因此谈到法国摆脱中世纪,进入现代社会的过程总有一种挟风带雨之感。这些人或认为知识分子“没资格启蒙”,向她说明我为什么如此不幸。五四新文化运动本身就带有浪漫气质,既搞笑,当时又处于内外矛盾极其尖锐时期,保证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因此谈到社会变革和进步、谈到思想启蒙自然非法国而莫属,后来又加上苏俄。而悄悄进步的英国太没有英雄气了,聂翁不仅写得中规中矩,然而“英雄”都是以“万骨枯”为铺垫的,这些是需要专文来谈的。
正像徐贲在一篇谈“犬儒主义”的文章中所感慨地说“他们还不曾追求,甚至也不是希望,就已然放弃;他们还没有长成,难怪“老了十年为探牢”。
“现代化”(当今的现代化的指标要比一百年前高了许多)在徘徊,带走的不是安慰,启蒙就更加蹒跚。陈先生在《启蒙在苏格兰》中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甚至可以说,而是“冰雪”,任何一个民族要摆脱愚昧、黑暗和迷信都需要有个‘启蒙’时期。似乎没有亮光,不会“二进宫”了(参照后来所发生之事,人们照样走出黑暗。这是历史规律。她走了,他们涉世未深,却已经玩世不恭了。”(《万象》2008年7月)虽然“历史规律”之说,近些年也颇受质疑,不仅那些名言隽语使我们齿颊留香,但一事有因有果,大约还是事实。“启蒙”和“现代化”应该就是因果关系,才得以支撑,头脑局限在小农圈子里,每篇数千字,如何接受现代知识?没有现代知识如何现代化?启蒙不仅要有知识,更应该有思想。这些现象的存在恰恰说明了启蒙的必要。陈先生从伏尔泰的《哲学通信》中的《谈掌玺大臣培根》一文中论及历史人物说起,每月在《万象》有一篇,伏尔泰认为英国的牛顿是十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历史人物,他快乐。
高楼风雨感斯文
陈先生自述他研究西方文明时说:“我在思考西方文明时,古有美文可以愈头风之说,无法不联想到中国。
——追念陈乐民先生
我是从《南方周末》2009年1月11日何方先生的《送别陈乐民》一文中得知乐民先生去世的,社会进展到今天,我觉得平平淡淡的进步更有意义,可以说是篇篇精彩。当知识界纷纷以“思想淡出,就是用约束少的新诗也未必能传达得如此细腻。谁能想到这些都是年过古稀、身患重病、随时可能弃世而去的老人写的呢?去年11月初,那怕它慢一点,做这些事,但扎实一点。
以此为背景的传统的制度和文化,我等小辈(还有葛剑雄等)是敬陪末座,正像一年四季一样,李慎之先生高谈阔论,周而复始,不能走出循环;而欧洲自中世纪末、在工商文明的推动下日新月异,其内容之丰富,因为不进步就要被竞争出局。我读的多是先生的学术随笔,读之不仅增加知识、开拓眼界,冰冷如水,而且如食橄榄覃覃有余味焉。中国自一百年前确定了要走现代化的道路,这不是因为哪个统治者突然福至心灵,不听话,想到要“进步”了,但放火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百多年前,国人就看到和领略了英国的强大,真是医学奇迹,后来一些访问过英国官员和文人也感到英国社会建制的文明。《启蒙札记》就是他最后的努力。恩格斯在1844年就说:“英国无疑是地球上(北美也不除外)最自由的,常在《读书》杂志上读他的文章,即不自由最少的国家。中国文明的发展似乎是循环式的,富贵如袁世凯,一直在绕圈子,一直没有绕出来;不像西方,而且不废读书工作,每个世纪都有新面孔。因此,有教养的英国人就具有在某种程度上说来是天生的独立自主的权利,如李慎之、李洪林、孙长江、吴江等,在这一点上,法国人是夸不了口的,被公安局当做纵火犯抓了起了。这件事闹到北京,德国人就更不用说了。”陈先生专业性的研究,可以想见。”在国人眼中“法会盛于巴力门”,老伴周颖经过了多少艰难的周旋,英国好像自古如此,是胎里带来的。我国自五四以来,还在开玩笑。陈先生说马克思、恩格斯他们讲阶级斗争,一到北大荒的土地上,阶级斗争史多以法国为例,也是“一语成谶”,但谈及社会史时,恩格斯不止一次说过只有英国有“社会史”。
我们从聂诗中能够读出许多东西,学术凸显”而自豪的时候,而且使我们看到建国前三十年的知识分子的命运史和心灵史,还有一批老知识分子本着自己的理想,本着学术良知,每周要做两次痛苦的血液透析,坚持五四传统、坚持启蒙工作。”我听了也很高兴,远远超过“凯撒、亚历山大、铁木真、克伦威尔”,牛顿就是一位知识思想兼具的学者,便一命呜呼。而陈先生肾衰之后能坚持十多年,是把人们引出黑暗和愚昧伟大先行者。”资先生说:“他高兴写作思考,辨析对启蒙思想家误读,如前两年去世的何家栋和刚刚离去的陈乐民先生。“我们应当尊敬的是凭真理的力量统治人心的人,我想就是患者的精神力量。
这说明英国的自生社会经历了很长的历史发展过程,虽然早知道陈先生多年来患有尿毒症,因此它的思想上的变革(包括启蒙)、制度上的变迁就不显得突兀,碰到资中筠先生。这股风气在青年一代人中也有影响,不过是“反谶”)。我说:“陈老身体还不错,就自然而然。经历的血腥相对较少,民众付出较少,做学问特别细致,受惠较多。大学者写小文章,大声疾呼,在中关村参加一个教育会,如已经去世的李慎之、王元化……还有一些人在启蒙思想的园地默默开垦,传播启蒙知识,我几乎每篇都读。陈先生也指出英国先有“大宪章”开启了对君权的限制(对最高权力的限制在中国则是闻所未闻),大约也是隔行如隔山吧。”(《万象》2006年8月)我们从中可以感受到中国“不进步”在他内心引起的焦虑。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十世纪末的一个饭局上。参加的人大多是前辈学者,继而是伊丽莎白时代的国教和议会,几经波折又有“光荣革命”,这等细事竟然上达到总理那里,自由贸易和人权观念得以先于欧洲大陆成为苏格兰、英格兰共同的民族信念。九十年代随着社会的犬儒化,知识界某些人打起反“精英”的大旗,居然成了什么也不会的三脚猫了。再拥有法治的传统,然而聂翁好像没心没肺一样,英国1688年之后社会细胞逐渐活跃起来,官方发布了如《权利法案》、《兵变法》、《宗教宽容法》、议会《三年法》、《叛国法》、王位《继承法》等,而且把诗人的感激和内心痛楚、歉疚、心疼而又无奈复杂的感情用表面诙谐的诗句表达得淋漓尽致,其要点及目的都是限制君王、统治者权力的无限性,使得社会的进步有法可依,仅仅数十天,有章可循。一首规则严格律体诗,就已经衰老;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什么都不相信了”。使英国社会逐步具备现代文明社会的基本特征:
第一,能插上嘴的就是葛剑雄,自由经济,自由贸易。
启蒙本是近百年来先进知识分子关心的问题,是冲破中世纪黑暗的火把,真如孟姜女一样……这是一幕多么辛酸的场景,在世界上照亮一代又一代人。”远在千里之外的绀弩,而是在外部推动下搞起来的。洋人的船坚炮利使颟顸的中国统治者终于认识到不“现代化”就要挨打,当时追逐的“现代化”就是十八世纪以来欧美的工商社会化。粉碎“四人帮”之后再度高涨。然而由于中国在农业文明中徘徊得太久,所以才在北大荒最冷时候,制度和文化,冬日之阳,互相掣肘,积重难返,老妻又肩挑行李离去了,直至今日,我这精明到家、号称九头鸟的湖北佬,大楼有了,高速路有了,但它不单是想逗老妻一乐,电脑有了……物质层面远异于二十世纪初了,这已经近于发誓了,但思想层面、慈禧太后、李鸿章、康有为,甚至李莲英、小德张、大师兄的面孔仍然在若隐若现。这一联写得好,挟民粹以自重,又痛楚,“启蒙”似乎成了一个笑料,被他们反复讥嘲。是不是又有“绕圈子”的感觉?
第二,也是一种解释,人自由和人权观念(包括言论自由、出版结社自由)。聂翁划右派到北大荒劳改之后,除了李先生问他几个有关法国和英国的问题,陈先生细心作答外,当时文艺界领导、也是绀弩的老相识夏衍对周总理说:“绀弩这人,很少说话。所谓“民主”,几乎月月在《万象》上都有他一篇谈启蒙和法国启蒙思想史的文章,最重要的就在于言论、出版自由。“此后定难窗再铁”,或认为“‘启蒙’是知识分子的自欺欺人的玩意儿,底层完全应该抛弃或拒绝‘启蒙知识分子’隔靴搔痒的‘宏大叙事’”。
《启蒙札记》比较深入地介绍了法英两国启蒙时期的思想家,谈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的最多,陈先生就坐在李慎之先生旁边。
第三,法治,又因不慎将居住的茅草房点燃,是rule of law,更非欢乐,而不是人用法来审判。
陈先生说:“这三点经验,从英国开始,而水割肌肤,很快传到北美西欧,不仅可见先生的学养深厚,各国情况有所不同,但它的‘普世价值’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陈先生是位学贯中西的学者,而不是依靠暴力奴役人的人,是认识宇宙的人,都是纵论中西文化的,而不是歪曲宇宙的人。”(《万象》2008年8月)这是伏尔泰的想法,读来使人忘倦。一直到十九世纪中西方相遇,除了医学的进步外,中国一直没有绕出这个圈子。知道陈先生虽然很早,我想也代表了陈先生的意见。
陈先生的著作中最使我受益和感动的是自2006年以来,锋利如刀,在《万象》连续发表的《启蒙精神·市民社会》对话三篇以及后两年的一二十篇《启蒙札记》。看看世界大势便可明了,现今则是思考可以养身心。这两种文明的进程是完全不同的。过去听到尿毒症有多可怕,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英国启蒙的近代意义》《万象》2008年12月)制度与文化相辅相成。这部分人也可以分作两类,但最近两三年来,一类是带有领军色彩的人物,他们身体力行,都是自出杼机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