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睁开。
男子一身火红的广袖锦袍,玉石的腰带折射着冰冷的月光,随性的长发犹如暗夜之中悄无声息编织的蛛网,衣袍上金红色的丝线泛着点点的星光,折射进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之中,然后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那是一个像天神一般的,恶魔。
“这么一点就受不住了?”月璃勾起了凉薄的笑,鞋尖抵着地上人的下颔轻轻抬起,居高临下的睥睨看着,地上的人在他眼里,仿佛如同街边一条狗一样,穷途末路,苟延残喘。
陈家娘子那每日精心护理的乌发此刻早已纠结成一团,乱蓬蓬的满是血污,早已不见了当初的光泽。干裂的嘴微张着,重重的喘着粗气,埋没在乱发下的五官只剩一片阴影,只能见到惨白的额面色和已经凝结成了红褐色的血块,对比强烈。她全身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可谓衣不蔽体,姣好的身段早已不见了白皙诱人的模样,纵横交错的鞭痕与火钳烫过的痕迹遍布全身,几乎见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外翻的血肉一片焦黑,还有几处仍在汨汨的留着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主……人……”干哑的声音从破裂的喉咙中挤了出来,她像是曾经被人强迫吞下热炭,原本如黄莺出谷一样的嗓音此刻已经变得那样刺耳难听。她的眼中升起了一抹希冀,还有浓浓的眷恋,可那一份美梦却在触及月璃嘴角的笑容的瞬间,凝固破碎。
月璃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负手而立,轻嗤了一声,足尖稍稍用力便轻易的将陈家娘子趴在地上的身子翻了过去。
紧接着,他的脚狠狠的踩在了陈家娘子的嘴上,用上内力的这一脚生生的踩断了陈家娘子的牙齿,鲜血从口中溢出,她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不要让我听到这两个字从你那肮脏的嘴巴里说出来。”月璃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更显阴冷,他毫不在乎的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却又在那鲜血即将喷溅到他衣摆时瞬间收回,“你不配。”
你不配。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却犹如千金的重锤,将陈家娘子深深地打入了地狱。她的眸光逐渐涣散,即便是月璃收回了脚,她的面部也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混合着牙齿的鲜血堵住了她的嗓眼,她想吸一口气,却引来剧烈的咳嗽。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她,会走到这一步?
她是他的影卫,是为了他而生,当她第一次被老城主带到月璃的面前,恭敬的跪下,地下了她那颗从来都无比骄傲的头颅的瞬间,她就在内心发誓,此生,只此一主,永不背叛。
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陈家娘子不知道,她费力的张合着嘴,努力的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主人……妾……对……您……咳咳,对您一片……丹……心……”
月璃笑了,就像是冰天雪地之中,千万棵梨树在瞬间同时绽放出洁白的梨花,月色的光华之下让人痴迷沉沦。他的笑声带着不可忽视的轻蔑,刺耳的让人难以忍受。
“一片丹心?陈馨,这真是本公子……不,本城主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月璃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陈家娘子,不,陈馨的谎言,那被她自己编织的忠心,瞬间支离破碎。
“我在很早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可显然,你并没有听进去?”月璃突然蹲下身子,他那双在陈馨眼中尊贵无比的手此刻第一次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庞,温柔的替她打理着那被血纠结着的蓬乱的头发,“你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小看了我?以为投靠了风家就能庇护你一辈子?还是觉得当年你爹那条命,足以让我感恩戴德一辈子?”
陈馨一眨不眨的看着月璃近在咫尺的脸,痴迷的,痴迷的看着,像是用尽了一生的精力,想要将这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刻在血骨中,哪怕喝下了孟婆汤,也永世不忘。
“妾……没……有……”艰难的挤出了三个字,就好像用去了她全部的精力。陈馨费力的粗喘着,起伏的胸膛越来越急促。她急于表明自己的心意,她从没有想过持宠而娇,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影卫,比暗卫更深的存在,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更何况与尊贵的城主相提并论。
“可是你做了。”月璃轻挑起一边的眉梢,似乎心情很好,就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叙旧,又像是情人间的细语。他耐心的打理着陈馨的长发,遇到凝固的血块也会一点一点的碾碎,再将发丝梳顺,“而且,还做得很彻底。当年我让你去风家卧底,是让你查探消息的。不过很显然,这几年你已经将自己彻底的当成了风家的人,也忘了我的忌讳。”
“妾……不敢……”陈馨眼中满是苦涩,肉体上巨大的痛苦此刻都仿佛已经远离,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缠绕在月璃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的发丝上,她第一与他距离这样近,无上的喜悦让她的心剧烈的颤抖。
“不敢?这次风家的动作若不是我来了东栾国,你是不是准备事后再告诉我?还有,第一楼的那碗汤,你也忘了?”月璃的语气愈发的轻柔,像是用温柔编制了一张细密的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将陈馨紧紧包裹,再也不容她逃脱。
然后,在下一刻,月璃的手突然收缩成拳,抓住陈馨满头的发丝用力一扯,原本如春风般温润的表情顿时变得像是恶鬼一般的狠戾,却依旧无法折损他的俊美,“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