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安娜做的煎蛋和面包,我带她去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一条长满杂草的偏僻小路上的一个破旧杂乱的温室。从寒冷的外面走进去就像走进了热带雨林,潮湿的空气在草尖结成露珠又滴落在我们头上。
我们手牵手走在温室里,不时地停下来亲吻或者拥抱。突然在一面潮湿的玻璃窗前看见我们的影子,两个人顿时大笑。我们的头发都因为潮气膨胀起来,脑袋变成两倍那么大。
“太像怪胎了。”安娜说,模仿阿洛·格思里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表演时的语气,她伸手把我的头发捋成大撮的马尾辫,大把抓在手里然后又放开散落到我肩上。下午她就要飞回去了,而我们都知道几个月都难以再见面。来到停车场,我倚在爸爸的蒙特卡洛上,她伸过玉臂抱住我,头靠着我的肩膀。我们都不想说再见,虽然我还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爱的感觉,但是我的心跳告诉我应该就是这样。我把脸埋进她的秀发里,闻着她的味道:安娜,安娜,我的安娜。
“我会给你写信。”她说。
“我也是。”我向她保证。
高中生活一天天过,我和安娜联系得越来越少了。起初,我们还是一周通两次信,再后来就是一周一次、一个月一次,最后,当我们即将从各自的学校毕业的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联系了。除了几个常联系的老朋友,我建立了一个新的朋友圈,她也在新泽西有了她的新朋友。
后来,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周,另一个扰乱我心思的人闯进了我的生活。她上二年级。今年下半年,经常在学校和她一起玩的石头把她介绍给了我。贝基遗传了她希腊爸爸的橄榄肤色以及她妈妈杏仁色的眼睛。她天生就是一个优秀的舞台表演者,有着一副甜美的歌喉,这是经过几年专业训练而练就的女高音的歌喉,她由于工薪阶层的父母无法承担高额的培训费而终止了训练。然后真正使她出名的不是她高超的演技和高调的歌喉。使她在学校和街区周围出名的原因,是一样东西,实际上是两个。
在西布卢姆菲尔德高中所有女孩中,贝基拥有最大、最丰满、最动人的胸部。它们长在她锁骨的下方,大概是直接向外突出的,这种胸部的曲线公然蔑视了牛顿的自由落体定律。这是大家所羡慕的,许多女人甚至会花几千美元做手术才能拥有这样的胸部。贝基也有羡慕别人的地方。她太矮了,只有五十一英寸高。要是有完美的身材配上这样的胸部就更好了,哪怕再高一点点。她丰满硕大的胸部和她娇小的身材有些不太协调。就像把大台顿山硬塞进罗得岛。无论贝基做什么或是说什么,她表演和唱歌,以及在垒球比赛中表现得多出色,她只会因为硕大的胸部才被人认出来。这一点她这辈子是改变不了了。
无论穿什么——大号的毛衣、端庄的短衫还是她爸爸特大号的运动衫——她都鹤立鸡群。毫不夸张地说,这会让五十英里外的不同年龄几乎所有的男人们惊叹地倒吸一口气,就像在近处看见了哈雷彗星一样。女人们也总是把它看在眼里,多数还会在私底下毫不留情地评论她的胸部。
离暑假还有三天的时候,贝基捧着一束康乃馨到了学校,把它们送给了要好的朋友和老师。在课间散步时,她在大厅拦住了我,送了我一支,说:“约翰·格罗根,这是给你的。”
我很奇怪。因为我们认识才几个星期,之后也就是在大厅里聊了几句。我是学校里少数几个没有想盯着她胸部看,至少是没有直接投射出猥亵的目光并加以评论的男孩,这或许是她送我花的原因。我接过康乃馨并说了声谢谢。贝基站在拥挤的大厅中,望着我,就像等待接收我送出的礼物。我没有什么礼物给她,甚至没有让她在毕业纪念册上签名。在这以前,她很少引起我的注意。仅仅出于感激,我向前轻轻地吻了她一下。但是就当我的嘴唇碰到她脸颊时,她转过头,这时我们的嘴唇撞到了一起。接下来我意识到贝基的嘴唇锁住了我的嘴唇,她的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我很讨厌那些在学校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遮掩的行为。他们就不能等到大厅里没人的时候再亲热吗?但是如果我说我没有回吻,那么我是在说谎。到我们分开时,我上课已经迟到了,并且那支康乃馨就像被压路机压过一样。
贝基把手放在耳边,做出打电话的姿势,对我说:“给我电话?”
“一定。”我回答完就匆匆地离开了。
我毕业时平均成绩是C+,在我们班级算是中等。我没有参加俱乐部,没有参加任何一支运动队,也没有参加社会服务。学业成绩才得了一个不起眼的U。这使我没能进入我爸爸和姐姐就读的密歇根大学,甚至没能进入招生规模庞大的密歇根州立大学。这所学校是石头和其他一些同学秋天要去就读的学校。但是我被中密歇根大学录取了。学校位于齐佩瓦族印第安保护区中部,在我家正北,从家到那要三个小时的路程。中密歇根大学面向那些成绩中等和没有雄心壮志的学生。招生负责人似乎对我有些好感,特别是欣赏我创办《内心洞察》的魄力。而且他似乎理解并同情我转变的艰难:从一个接受了九年严格的天主教教育的我到进入自由开放的公立学校的我。
在毕业典礼上,我的确在某一方面有吹嘘的资格:我是西布卢姆菲尔德1975年毕业的所有男孩中头发最长的,比别人多了三四寸。从父母的满腹牢骚中,我确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们在蒂姆的长头发上没有少费口舌,结果还是白费力气。到我上高中时,他们已经想得很开了。我不止一次听到妈妈在电话中和另外一个家长说:“只要他们别惹麻烦,成绩能上去,头发乱点又能怎么样呢?”当父母坐在露台上,而我排着队领取毕业证书,脖子上带着彩色大领结,卷发从学士帽下面散到礼服上时,他们的表情不能再骄傲了。
我邀请贝基和我一起参加学校主办的毕业晚会。结果我们喝得烂醉,倒在大鸡尾酒酒杯边抚摸接吻,疯疯癫癫。几个陪着我们的家长两次把我们拉开,让我们清醒一下。最后,我们中途离开了舞会,在爸爸的蒙特卡洛车里继续相互了解。在长夜尽头,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还是很正式地确信我有了一个稳定的女朋友,虽然这不是我所期望的。贝基是个贪玩的、轻浮的、好奇的、喜欢取悦人、疯玩的女孩子。贝基活力四射。而贝基正是我妈妈想让我离得远一点的那种女孩子。妈妈知道那些像贝基一样的女孩多不懂事。她们老是挑逗男孩子,怀孕了就把他们逼进死胡同里——和他们结婚。另外,让妈妈在心里反感她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贝基是一个新教徒。
虽然贝基比我小两届,而且因为生日在年末,几乎比我小三岁,但在妈妈眼里,她是精明狡猾的捕食者,而我是单纯天真的猎物。
像其他人一样,妈妈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贝基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胸部,以及那几乎可以迷倒所有男人的魅力。在一次令人愉快的家庭聚会中,离婚很久的阿蒂伯伯在屋子里为周末的野炊忙碌着,就像年轻小伙子热衷于保龄球一样。贝基和我都在屋子里。阿蒂伯伯和贝基一见如故,开心地说笑着。他们这么高兴,我就让他们摆了个姿势,拍了张照片。阿蒂伯伯欢喜地表示感激,他把脸凑到贝基的脸旁,他们都眉开眼笑地对着相机。我按快门前,告诉他们:“看这里,笑一笑。”从镜头里看,似乎还不错。当胶片洗出来后,照片几乎更加完美。一个是我六十岁的伯伯,一个是我的十五岁的女朋友。他们站在那,手挽着手,笑容可掬,看上去像要好的朋友。有一点不太满意的就是阿蒂伯伯的眼睛,特别是,他眼神的方向。照片里贝基和阿蒂伯伯微笑着对着照相机,但是伯伯的眼神却偏向一侧,向下飘去,眼睛简直要瞅直了——色迷迷地翘着眉毛,直勾勾地盯着贝基的乳沟。
我和我哥哥觉得这张照片很有趣,甚至贝基都忍不住笑了。她已经对男人这种奇怪的行为习以为常了,而且似乎并不介意。一方面,妈妈根本就不觉得好笑。这张快照让妈妈对贝基更没有什么好印象。把她看作一个用身体来勾引那些笨男人的妓女,并迫使那些男人忘记他们父母的教诲。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把贝基领进屋子,妈妈装作很高兴,但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于妈妈来说,贝基的胸部,就像军备竞赛中人们渴望得到具有强大威慑力的导弹一样,充满了诱惑力,可以征服她小儿子的品行。妈妈没办法拿任何玫瑰经的念珠或者圣水来跟贝基竞争。她生命中唯一的使命变成防止我们俩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在一起。事实证明她打了一个败仗。
另一方面,爸爸完全没有对贝基的硕大的胸部感到不安。他似乎对它们视而不见。他对贝基很好,像爸爸一样。无论如何,他从来没有什么行为表示出他讨厌贝基。贝基为此很喜欢我爸爸。
那年夏天,我们几乎每晚都见面,白天也是如此。我们一起看电影,在海滩边散步,打台球。她当临时保姆时,我也跟着她。无论我们在哪儿分别,无论在干什么,我们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互相挑逗,抚摸身体直到触到兴奋的神经敏感区,两个人受不了几乎要爆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