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春睁开眼的时候,张芸早已经悄悄离开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很有默契,因为这里毕竟是滨河,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七大姑八大姨,又甚至只是小燕她们单位的那些自己没见过别人、人家却见过自己的人……
“哎!”李晓春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做出这种事,大白天的跑出来开房?他懊恼地点着一根烟,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会越陷越深,每次都会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当初那份要保护小芸的心却反而淡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至少是并不深入地了解自己。男人的“性”只是一种单纯的、发泄性的性,快感不会随着做爱次数的增加而有所加深。相反由于男人容易厌倦的特点,使得男人即使有了外遇也不容易持续得太久。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男人的外遇如果停留在精神层面反而更加可怕,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一般来说,丈夫们的外遇就会在一段时间以后,画上句号。抛开生理层面的问题不说,加之男人性格中那种暧昧和优柔寡断,男人即使想在外遇中不遗余力地从心底里深爱对方,也是没有这份能力和精力的。
也就是说“丈夫”这种动物,有容易出现外遇,不能大意的一方面,但是即便让他们遇到一个自以为深爱着的女人,他们也很难长久地保持这份关系。在这方面,丈夫的外遇与妻子的外遇有所不同。妻子出现外遇时,在精神上和肉体上和丈夫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所以,妻子虽不像丈夫那样容易出现外遇,然而一旦有了外遇,很多人却不容易轻易收手。
当然在这方面也因人而异,并不是说所有的妻子都是这样,只是从总体上看确实有这种倾向。
现在的李晓春就是这样,他想收手了,他觉得内疚,觉得痛苦,觉得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张芸,自己做的这是什么事啊?有百害而无一利,想保护的那个人,仿佛被他伤得更深。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让人哭笑不得。
推开家门,李晓春就觉得不对了,家里黑着灯,小燕在沙发上坐着,杀气腾腾,让李晓春隔着老远就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他轻轻地扭开餐室的壁灯,让那盏温暖的小灯。淡淡地照亮了客厅。因为他心里发虚,不敢开大灯,那种明晃晃的强光,让他觉得自己更不踏实,仿佛那些光线会穿透他的皮肤,把他内心的那一点秘密全都展现在世人面前。
小燕还是没有动,任凭两行热泪从面颊划过。这就是自己那个让无数闺密们羡慕不已的家?这就是她们口中那个英俊又有才气的她的丈夫?那个曾经那么宠爱自己的男人,如今都不愿意再多看自己一眼了,可自己还傻了吧唧地一心只为这个家着想,只为这个男人的事业和前程着想!
“小燕!”僵持了半天,李晓春不得不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别叫我!我早就知道,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不值钱了!可我还是给你生了,我傻呀!”小燕说着,已经是号啕大哭起来。
“谁说女人生孩子就不值钱了,什么屁话!以后不许这么说!”
“以后?你以为我们还有以后!”小燕终于从她的“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两眼如刀片一样,刷地一下盯住了李晓春的双眼,李晓春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皮。
“怎么?连看着我的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就你这样还敢大白天大模大样地和另一个女人去开房?李晓春!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地打在李晓春的脑袋上,他只觉得一阵晕眩,上天的报应怎么来得这么快啊?他在宾馆的床上决心痛改前非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冷静到面对一个这样深爱着的女人,他依然可以悬崖勒马。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错了就是错了,上天根本不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想否认,可是一抬眼,看见小燕眼睛里的仇恨,他就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小燕肯定是确信了这个消息,不然又怎么会这么决绝?难道非要让人家捉奸在床才肯承认?
现在,李晓春只觉得头顶上惊雷阵阵,两个耳朵里嗡嗡直响,他真的害怕失去这个家,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这一刻的恐惧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深入骨髓,以至于他连小燕摔门回了娘家都没有意识到。
小燕站在门口等了几秒,见没有人追出来,更觉得伤心。以前两个人刚刚认识的时候,他是多么在乎自己的感受啊,哪怕自己只是因为看电影而落了两滴泪,他都会紧张半天,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送回家门口,还要再叮嘱半天,哄得自己开心了他才肯走。
可是现在,自己拿出分手做要挟,他都不在乎,这可怎么是好呢?
其实她并不知道,丈夫的外遇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严重,经过一段适当的时间,就会变得风平浪静。越是这样闹得不可开交,越容易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晓春忙于“后院起火”的时候,一场真正的大火正在酝酿。只是身处其中的人却并不知道。
土地财政历来是政府中重要的资金来源,所以陈彩萍平常也比较跋扈,只是在领导面前很懂得收敛。从她坐上这个位置以来,建设用地一直是最热门的资源,而最近,这种情况似乎有点急转直下的意思,不但李仓浩公然撕毁以前的约定,其他一些总是围在她身边套近乎的大小企业也都跟她玩上了集体失踪,所以从未受过如此冷落的陈彩萍难免有些头脑发热。
一次新城建设指挥部的例会中,汤局长对她的工作提了点意见:“我觉得国土局最近几起没收土地的事情,不符合市领导前段时间定下来的方针吧?建龙公司的核心地块都没有没收,现在这些没收了有点说不过去。”
陈彩萍一听这个就很不乐意,心想你规划局的手,伸到我这来干吗?你的日子不好过就想来插手我的事?刚想发脾气,没想到樊主任先把话题打断了:“今天的议题不是讲这个事情,关于这个问题,过几天还会有专项的讨论,汤局长,你就讲规划的事,现在调整这么大,很多同志还不太了解情况。”
陈彩萍一口恶气没地方出,本来就心里不痛快,散会后,陈彩萍还依稀听见汤局长还在小声议论她的事,她猛地停住脚,径自走到汤局长面前,指着他的脸大嚷:“是我弄来的钱给你们开支的,你们都是我养活的,没有我来赚钱,你们只能去喝西北风。我收那地也是按照上头的要求办的,你凭什么不管好自己的事,只管抓住我的小辫子,说三道四?”
汤局长被骂得莫名其妙,他正和身边的樊主任说郊区的一个项目,会上也是因为说这个项目的事,偶然想起来这旁边的地突然被国土没收的事,就顺嘴提了一句,平时他就是个挺谨慎的人,是众人眼里的好好先生,今天突然被陈彩萍在大庭广众面前当面辱骂,面子上很是下不来,只得梗着脖子硬声说道:“你、你简直是个泼妇,我抓谁小辫子了?我说谁了?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亲耳听见的,你跟樊主任打小报告呢!”
樊主任赶紧替汤局长澄清:“汤局长确实是在跟我讲规划上的事,没有说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又不是你国土局,你这么嚣张干什么?”
陈彩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最近几起土地没收搞得她腹背受敌,没捞到一点好处不说,还平白得罪了一群不好惹的地产商,心里本就暗自后悔不已,所以根本就受不了别人提起这事。
吴市长从窗户上俯视大院里的一切,他的桌上有好几份关于陈彩萍的材料,看着如今的局面,市长知道,不能再等了。
检察院的突袭,让陈彩萍慌乱了一阵,但她随即恢复了桀骜不驯的性格,从她那真皮座椅上站起来,缓缓地拢了拢头发,顺手锁上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说道:“嘿,真没看出来,老汤这个‘好好先生’这么不好惹呢,昨天骂了他,今天就有检察官上门?你们这是要带我去规划局啊?还是带我去检察院?”
说着,她也不等两位检察官答话,就拎起自己的爱马仕真皮包包,目不斜视地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临走还没忘记跟秘书说:“看好我的办公室,我不回来,谁也不许进去!”
两个检察官也没想到堂堂国土局局长居然是这样的法盲,只得苦笑着摇摇头,带着陈彩萍上了检察院的车。
其实,按照国家规定,土地开发、征用动迁和审批监督,必须分属不同部门管理。但是,由于历史原因,滨河城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由陈彩萍一个人操纵。正是这种体制上的缺陷,为她牟取私利提供了便利。
过去,开发商在征地前都会向土地经管中心缴纳数额巨大的征地款,陈彩萍居然让前来缴款的单位拿两张支票:一张交给土地经管中心,另一张她直接拿到银行兑换成现金装入自己的腰包……根据检察院的调查结果,她在担任国土资源分局负责人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涉嫌贪污、受贿5000多万元人民币,另有2800余万元人民币、69万余美元财产不能说明其合法来源,加上在单位私设的小金库,陈彩萍掌控的赃款多达1。5亿元左右,数目之大,手段之恶劣令人震惊!
一个更让检察官们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陈彩萍在被带走的瞬间,依然念念不忘地“锁好办公室”,原来另有深意。
当检察官们打开她特意锁上的抽屉,人们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因为那里面不是别的,而是整捆整捆的人民币。这样的场面让在场的检察官都目瞪口呆,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事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