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顾泠澜斥了一声,可上戏程度却百分百合拍,“自古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相公,你既然已有新欢,妾身要休书!”
言曜听那边的声音,那人是真的在笑。他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开心些了,言曜自个儿得承认,要说他最怕什么,倒不是冉雪的事儿。这事他是下了决心要走到底了,前面再多压力,他都打算扛下,当初做这决定是就想到会有这一步,没啥,无非就是累点。他怕的是顾泠澜自己走不脱。
现在听着那声音,还好,那人也不算太低落。
于是言曜也笑了:“休书别想了,娘子,你这辈子就是为夫的人了。今晚为夫要吃冰糖莲子羹!”顺便串词儿,这次回去,可得面对一群老到成精的,这戏不对,非露馅不可。
“是,相公。”顾泠澜无奈地笑笑,最后一句恢复了往常的口气,“阿曜,你这次别给我放手!”
顾泠澜的话里放了狠意,这话通过电路传到言曜耳里。言曜垂了眼笑,他就惯着吧,惯着她冉雪,也惯着他言曜,就是不惯着他自己。
他叹了一声,道:“泠澜,到这一步,我不可能撒手。”
顾泠澜在那端静了一下,然后言曜就听到那人在笑,柔柔和和的,像压下的清泉,明朗得让人心里一动。言曜觉得心里头细细地疼了一下,那时顾泠澜啊……他自问,自己一辈子都学不来的,这样的笑。
“我今天是晚上的班。”顾泠澜手指转着圆珠笔,在病历单上画下几条线,标注了几个字,然后往椅背上一靠,“下午,你家?”
“你别又忙过头,这事情不用急。”你不要这样逼着自己。言曜微微皱了眉,又松开,最后还是改口,“那我中午去接你?”
“好。”顾泠澜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说挂,就真的挂了电话,没带半点儿犹豫。言曜拿着手机,听着那忙音发了好一会儿呆。都说顾泠澜优柔寡断、都说言曜雷厉风行。可现在看来,这话说反了吧?要断得这么不留情面,还能这样谈笑风生,言曜觉得自己做不到。
如果顾泠澜真把这份劲儿放感情上,谁输谁赢,还没有结局呢。
已经过了清明,雨下了几场,天气就一阵一阵地暖了。早上时还渗着点春天特有的、湿润的凉意,可到了中午就热起来。这时候还不好开空调,穿长衬衫简直就是给自个儿找罪受!可冉雪也没可能开放到一把扯了领口的纽扣说热死了老娘不管了,那层布料遮掩的,可是她昨日放荡的不堪。
在盥洗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严丝合缝的高领真叫一个故作正经。汗水将衬衫稍稍打湿,也好歹没把那些印子透出来。冉雪泼了把水在自个儿脸上,醒脑。她啐了自己一口,还真是假清高,做成这样谁看不出些蛛丝马迹?还不如去买两件粉红衬衫来得实在。
这丫头好人缘,今儿这模样,有心眼的稍稍一揣摩,也就知道她遮掩的是什么。又不是孩子了,社会上跌打滚爬个一两年,该懂得全都懂了。可冉雪向来是规规矩矩、也不逾越的姑娘,要么,就是她深藏不露,要么,也就是这丫头走桃花。这事都心知肚明,可没多少人直说。
不就是那事儿嘛,那位少爷这些日子风雨无阻地接送,谁都看习惯了。早上的事大庭广众没遮没掩,这关系算是彻底掀了。冉雪也坦然,到这一步也没多矫情,点头承认了。她坦然,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丫头的性子就那样了,同事这么久,也该有点了解。
明面上没什么人谈论,可或了然或嫉妒的目光也看得冉雪特发毛。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个儿都成了笼子里的动物了,被人这样有意无意地“参观”着。这感觉真挠人,冉雪的兔子属性发作,索性眼不见为净,午饭时背了个包趁乱溜出了公司,到外面用餐去。
就这样,还让错过了第一手资料的八卦组长肖敏女士捶胸顿足:“冉冉你这是欲盖弥彰啊!逃跑好过分。”
的确是欲盖弥彰。冉雪也不反驳,就笑。有些事,她可以学,学着面对、学着坦然,可有些,又是她怎么都学不来的,比如她现在想起言曜和顾泠澜,还是会习惯性地心跳漏拍。再比如,她的眼睛仍然清澈透亮,永远不会拿那些记忆来炫耀自己的身份特殊。有什么呢,说到底,她也还是个普通人。
因为这样,她才是冉雪。让言曜和顾泠澜深陷局中的冉雪。
公司边的饭店都好挤,天花板上的电风扇苟延残喘地转出一丝热风。冉雪看得头皮发麻,想想这月到现在她也没多少开销,索性学小资奢侈一次,打车去吃小牛排。这天气轧马路也实在失策,尤其还穿着这么严实的高领衬衫。冉雪想着这也没认识的人,干脆解了几个扣子,敞了脖颈和手腕。
这些日子来,言曜和顾泠澜砸钱请客常有的事,这两人在外都嘴刁,连带着冉雪对B市哪家餐馆的味道正都快了如指掌。她有时候会哀叹自己快要被那两人养娇气了,哀叹完又暗骂自己犯贱,人对你好还哀怨,这是什么反应啊。
上次来西餐厅是言曜领着,现在是冉雪一个人。还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窗外还是车水马龙,钢琴曲还是高雅,可是心情不一样。这是,什么感觉呢,冉雪端着咖啡杯,看着窗外的街景,眼里浮起莹莹的色泽。
小牛排上来,黑胡椒的香气熏人。她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浅浅的,朦胧的,然后对着那个影子笑了一下。何必去在意,既然你决定爱下去。冉雪不是个多勇敢的姑娘,可这一次,她打算逼着自己勇敢,没有人理应拿真心陪她玩一场恋爱游戏,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很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