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蛊王入殓之日,君王将天牢中无辜牵连之人放出,无辜百姓归家,清原、横滨、和硕一同放行。而同被此事牵连之人楚太子也在次日被放,在拜别蛊王灵位之时,取得君王册印启程回国。
和硕、清原与横滨三人披麻戴孝跪于坟前长期不起,蛊王一生短暂,膝下无任何子嗣。三人既为投身于蛊王门下,同承师恩。如今恩师远去,他三人戴孝亦为合理。
皑皑白雪中,首跪和硕三人,身后每日有百余城中百姓前来磕头陪哭,此厢都是曾受蛊王恩惠的普通百姓。
遭此变故,和硕大病一场,竟卧床不起。
蛊王仁义天下,如今横遭不测,百姓敢怒不敢言,民怨冲天。于此同时康靖王连夜与百官商议,名为追悼贤王实乃控诉君上为保其位滥杀无辜之暴行。蛊王仁义,虽甚少与官僚结盟,然其大义形象深入人心,君王此行实乃冒天下之大不违,而康靖王打着贤王名义招揽了朝中众多大臣。短短数日,不闻朝纲的康靖王爷竟然笼络各级人心,异军突起一跃成为朝中最大的一股势力,直逼太师党。
这变故之际,和硕倒真真是伤了心,病卧床榻,不见君王亦不见任何人,只拿了盛夕钰那件紫色大衣每日细瞧。
这衣裳本是去岳山之时她从雪地里捡回来,说那是清月依着她要的花样连夜缝制出来的,本是极为舍不得,而在那夜她匆匆离去之时并未带走。也幸得她未带走,否则他便连这唯一睹物思人的机会也没有。
和硕抱着狐裘昏沉睡去,屋外康靖王来探视,婢女行礼道:“王爷,郡王歇了。”
“开门。”
康靖王文武兼备,文有将相之才堪比两朝元老太师大人,武能战场御敌平定九州堪比战神北地凉王。而如此雄才伟略之人如何肯屈膝于君王,行那三跪九叩之大礼?
康靖王膝下嫡出仅和硕一子,自小也是百般宠爱,如今见爱儿深陷迷障不可自拔,他心自然万般痛惜。在床榻坐了半晌,离去之时道:“硕儿,且待父王些时日,父王定将高位于你。”
和硕眸光微启,却仅见一线天光之处,父王离开的身影,而那番话他自然也未曾听清,翻过身子,抱着狐裘再次陷入昏睡。
蛊王已逝,官府追拿逃犯却依然刻不容缓。似乎不想再打草惊蛇,竟在蛊王入殓之日,王下令揭了告示,却未收回成命。
这日,盛夕钰等人终于到了祁岭,天明之时便能可到达赤水。
“幸得这几日放晴好赶路,才没误多少时辰,只要过了赤水便可入襄阳,我们便安全了。”临江看来有几分欣喜,楚太子已经东去,出城之时他便接到消息,只要顺利到达边境他便能恢复身份,只要到了楚国,他便能与她长相守。
临江如此想,抬眼去看盛夕钰,她脸上依然被易容膏掩去本来容貌,盯着一张平凡普通的脸那气定神闲之态却半分不减。倘若,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是吃惊还是愤怒?
盛夕钰拔了火堆,让清月与素言离火近些,兰君颜康复的速度极快,如今除了猩红结痂的伤口外已无大碍。兰君颜默不作声将干树枝堆起来,又去山泉溪中取了些回来。
盛夕钰拾着树枝往火堆里放,并未抬眼,道,“临君出了盛都这性子竟也活跃了几分,不像兰君,越发沉默寡言了。”
临君眸中闪烁着亮光,眉目清扫兰君颜并不多做解释,转而道,“公子,到了楚国可有打算?”
盛夕钰但笑不言,抬眼看着身边之人,还是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吧,她虽在凉州经营了数十家药堂,可如今北地动乱,想来也无稳定收入,倘若不能自给自足,怕是要让身边之人受苦了。
“临公子已问过多遍,是不信钰儿么?”清月浅笑道。
盛夕钰忽而含笑看向清月,清月当真聪慧无人能及,竟又道出她心里之言。
临江含笑向盛夕钰看去,盛夕钰亦然笑道,“若,我等都无生存之技,那便随我编草鞋卖吧,听闻那也是个不错的活计。”
“哈哈……”临江与兰君颜都笑起来,临江道,“堂堂大遂亲王,即便流落他乡也是留着尊贵血统之人,岂能做那些个?公子莫担心,生计之事便交给我等三人,至于你们三个女儿家嘛好生在家拈针绣花便是。”
盛夕钰那笑颜即刻苦拉,反问,“临君之意是要我手拿针线?倘若绣帕子与编草鞋,我这双手倒更愿意编草鞋去。”
此言一出几人又是好笑,只是期间无人注意到兰君颜那看向盛夕钰的古怪生情。夜千痕依然在极短时辰里拧了几只山鸡回来,这一路上也多亏有他才令众人没有三餐啃干粮充饥,在山野里能吃上熟食,不论味道如何都是奢侈。
夜千痕回来见气氛极好,也未曾多问,他本是极沉默之人,热闹与否于他无任何影响,盛夕钰坐地上,侧目看向夜千痕刨山鸡的利落手法,忽而问道:“千痕,你究竟是何人?有好功夫应急求生也远胜常人,说说,你究竟是何身份?”
此话也仅盛夕钰才能相问,自出得盛都虽有追兵在后,她却放松了些许,如临江一样是那出笼之雀,将这些时日当做偷来的,所以她那心态倒不像逃命,而是观光。
“不肯说么?我们如今是生死之交,还不能换得坦诚相待?”盛夕钰欺近夜千痕,湛亮之眸含着笑意看他。
夜千痕面色如常,耳际却已飘上一丝绯色,只因他背火而坐,愣是没叫人发现他此时窘态。他几下将山鸡处理,转而走近火堆将两只山鸡夹在树枝上娴熟的翻滚着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