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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丛林的吞没 (2)

接着,毛格利就帮米苏阿爬出了窗子,然后,米苏阿的丈夫也爬了出来。

“你们知道去坎西瓦拉怎么走吗?”毛格利悄悄地问。

米苏阿和丈夫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记住了,不要害怕,丛林里不会有野兽伤害你们。在你们到达坎西瓦拉之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你们的行程。另外,还会有一个护卫保护你们。”毛格利说。

米苏阿突然扑到了毛格利的脚下啜泣起来,毛格利浑身一震,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说:“快走吧,等下一个雨季,你们再来看看这里会留下什么东西。”

于是,米苏阿和丈夫开始往丛林走去,狼妈妈从旁边跳了出来。

“跟上!好好照看他们,让所有的动物都为他们让路!不过,声音别太响了,我要把巴赫拉叫过来。”

于是,狼妈妈低低地吼了一声,毛格利看见米苏阿的丈夫吓坏了,赶紧转身就要回屋子。

“走你的。”毛格利大声喊道,“这是丛林友好的歌声,这歌声会一直陪伴你们到坎西瓦拉。”

米苏阿催着她丈夫赶紧走,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他们了。这时,巴赫拉过来了,黑夜让他兴奋不已。

“你的兄弟真让我觉得难为情。”巴赫拉说。

“为什么?难道他们没有好好唱歌给布尔迪听吗?”毛格利问。

“不是,他们唱得太好了!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唱了,歌声在丛林中回荡,你没有听见吗?”

“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还是去问问布尔迪喜不喜欢你们的歌声吧。灰兄弟他们在哪里?今天晚上我可不想让一个人走出这个村子。”毛格利说。

“这还用得着灰兄弟他们吗?”巴赫拉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一个人就够了。要杀了他们吗?歌声和那些人爬树已经让我非常兴奋了,我一直盯着那个布尔迪,就像狼盯着牛一样。我是巴赫拉!巴赫拉!巴赫拉!”巴赫拉说着,就跳起舞来,“在茫茫丛林中,在漆黑的夜晚,我力大无穷!没有人能承受我的一掌,毛格利,我只要一掌,就能把你的脑袋敲烂,就像踩死一只青蛙!”

“那你来打吧。”毛格利用人的语言说,而不是用丛林语言。巴赫拉一听到人的语言就停止了跳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毛格利用眼睛盯着他,渐渐地,巴赫拉眼中的红光消失了,逐渐恢复了平静,他低下头来,舔了舔毛格利的脚。

“兄弟——兄弟——兄弟!”毛格利轻轻地呼唤着他,还用手抚摩着他的背,“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这是黑夜的错,不是你的错。”

过了好一会儿,巴赫拉才躺下来,他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把爪子缩在胸脯下,眼睛半闭着。

“你既属于丛林,又不属于丛林,而我只是一只黑豹而已。但是,我爱你,兄弟。”巴赫拉说。

毛格利转移了话题,他说:“他们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去把米苏阿和她的丈夫从陷阱里拖出来处死。不过,他们马上就会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不,让我去躺在那个陷阱里,他们看见我之后,估计今天晚上就不敢出这个村子了,我想他们也不会用绳子把我捆起来。”巴赫拉说。

“那好,你自己小心一点儿。”毛格利说。

于是,巴赫拉就溜进了那间屋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呸!这就是人住的地方!好了,小兄弟,过来坐在我身边吧,让我们一起祝福那些人‘打猎好运’。”巴赫拉说。

“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参与了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打猎吧。”毛格利说。

“那好吧,噢,他们来了。”巴赫拉说。

外面人声鼎沸,男男女女拿着火把,举着棍子、镰刀、匕首过来了。他们一下子就撞开了紧锁的门,冲了进来,火把照到了巴赫拉的身上。巴赫拉伸长了身子躺在床上,两只爪子耷拉在胸前。突然之间,声音消失了,那些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巴赫拉。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奋力推开后面的人,挤出了门口,接着,那些人纷纷逃出屋子去了。巴赫拉跳到窗子外面,站在毛格利身边。

“这一夜他们不会再闹了,”巴赫拉说,“现在我们干什么呢?”

可是,毛格利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

“喂,小兄弟,我做错了什么吗?”巴赫拉问。

“没有,你做得很对。好了,现在你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出村子,我得去休息一会儿。”

说着,毛格利就跑到丛林里,在一块岩石上躺了下来,马上就睡着了。当他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他看见巴赫拉蹲在他身边,旁边还有一只刚杀死的公鹿,毛格利吃了点肉,就又开始想心事了。

“那个男人和女人已经安全地到达坎西瓦拉了,你的狼妈妈让奇尔送信过来了。这不是很好吗?”巴赫拉说。

“是很好。”毛格利若有所思地说。

“村子里的人白天出来活动了一会儿,又马上回去了。”

“他们看见你了吗?”

“早上我在村口的地上打滚,他们应该看见了。好了,小兄弟,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和巴鲁开始打猎吧。我们都希望你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就像过去一样。不要再想来想去了,你那副神情我看了都觉得害怕。”巴赫拉说。

可是,毛格利没有理会他,而是问:“今天晚上海斯在哪里吃草?”

“谁知道他会去哪里吃草呢?他爱上哪里就上哪里。可是,你找海斯干什么呢?”

“让他和他的三个儿子到我这里来。”

“可是,小兄弟,你说这话对海斯好像不够尊敬,要知道,他可是丛林的主人。”

“我知道,但是,你让他到小青蛙毛格利这里来。如果他不愿意,你就说是为了劫掠伯特坡田地的事。”

巴赫拉拗不过毛格利,只好去给海斯送信去了。他走了之后,毛格利一个人待在那里,他猛地一下把刀子插到了地里。村子里的人用绳子捆米苏阿,把她弄得伤痕累累,绳子上面都沾满了她的血,这让毛格利非常生气。米苏阿对他很好,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爱,他深深地爱着她,可是,村子里的人却这样对待米苏阿。所以,毛格利决定要狠狠地报复他们一下。于是,他想起了布尔迪有一次讲的一个故事,他就有了主意。

这时,巴赫拉回来了,他悄悄地对毛格利说:“他们来了,看来你那句话还真管用。”

果然,海斯和他的三个儿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了。虽然海斯还在嚼着树根,但是,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有点儿紧张。当他向毛格利说“打猎好运”的时候,毛格利几乎连头都没抬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毛格利才开口,但是,他不是对那几头大象说话,而是对巴赫拉说。

“我要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从那个布尔迪老头那里听来的。”毛格利说,“故事说的是一头老象,有一次掉进了陷阱里,他受伤了,从脚跟到肩头留下了一道白色的伤痕。”

这时,海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身体的一侧正好有一道长长的白色的伤疤。

“人来了,把他从陷阱里弄了出去,可是,老象挣脱了绳索,逃走了。等他养好了伤之后,他带着三个儿子来到了伯特坡——也就是那些猎人的田地。那时候正是收割的季节,那些庄稼后来怎样了,海斯?”

“被我和我的儿子收割了。”海斯说。

“那些人呢?”

“都逃走了。”

“他们的屋子呢?”

“被我们推倒了,后来丛林吞没了它们。”海斯说,“现在我要问你,人的孩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是一个人告诉我的。你干得很好,海斯。不过,我相信你这一次可以干得更漂亮,因为这一次由我来指挥你。我非常痛恨赶我出来的那个村子里的人,他们自私、懒惰、愚蠢、残忍,他们要把自己的同胞扔进红花里烧死。我不希望他们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毛格利说。

“那很简单,把他们杀了就行了。”海斯的小儿子说。

“我可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我已经杀死了谢尔可汗,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现在,我要让丛林吞没那个村子,海斯。”毛格利说。

听到这话,巴赫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毛格利这个精心策划的计划让他感到恐惧,现在他终于明白毛格利为什么让他去把海斯找来了。除了海斯和他的儿子,谁也没法完成这个任务。

“让他们到处流浪,就像人们从伯特坡田地里被驱逐一样!让丛林吞没这个村子,海斯!”毛格利又说了一次。

“可是,他们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啊,要彻底摧毁人们的家园,得受了他们很大的伤害才行,只有很愤怒的时候,才能干这种事情呢。”海斯犹豫地说。

“你可以不用自己动手,把丛林里那些吃草的动物都召集到一起,让鹿、猪和羚羊一起来帮忙。根本用不着你动手,马上就可以让丛林吞没这个村子,海斯。”毛格利说。

“可以不杀人吗?上次劫掠伯特坡田地的时候,我的牙齿上都染上了鲜血,我可不想再闻到那种血腥味。”海斯说。

“我也不想这样,放过他们吧,让他们离开这里,去找新的地方。但是,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因为他们让那个给我牛奶喝的女人流血。让丛林吞没这个村子吧,海斯。”

“现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让丛林吞没这个村子的,毛格利。”海斯说着,就带着三个儿子离开了。

毛格利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着,巴赫拉惊恐地看着他。

“天啊,你就是那个光着身子的孩子吗?就是那个我在狼群上为他说话的孩子吗?现在在你面前,我们都成了小崽子了,成了失去母亲的小鹿!”

巴赫拉这句话把毛格利逗乐了,他笑了起来。可是,一想不对,就又哭了,接着又笑了,就这样哭哭笑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时,海斯和他的三个儿子分别朝一个方向走去,他们每走一步,就甩一下长鼻子,这都被丛林里的动物们看见了,他们觉得很奇怪,开始议论纷纷。但是,海斯和他的三个儿子不管这些,他们接下来开始吃草,吃了足足一个星期的草。

在这段时期内,有一种流言像瘟疫一样传遍了整个丛林,说是有一个山谷,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于是,野猪们率先成群结队地奔赴那个山谷;接着,鹿也开始行动了;然后是小野狐,他们当然要跟着一起走,因为他们靠吃鹿的尸体为生;羚羊和水牛也都去了。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向传说中的那个山谷走去。豪猪伊基为了鼓励大家走下去,总是说前面不远就能吃到好东西,而蝙蝠芒恩则快活得拍动着翅膀,说前面什么也没有,巴鲁笨手笨脚地跟在一边。大概走了十来天左右,他们来到了村子的外围。那个时候,村子庄稼地里的庄稼快要成熟了,村民在地里搭了稻草人,为了吓跑那些想偷吃的动物。可是,这时已经不起作用了。

一天夜里,海斯和他的三个儿子来了,他们用鼻子摧毁了这些稻草人。于是,野猪、鹿等动物全都冲进了庄稼地。他们在那里疯狂地踩踏着,不一会儿工夫,庄稼就都被踩平了。

第二天早晨,村民起来一看,发现庄稼都已经死了。这也就逼着他们离开这里,否则,他们将要活活饿死。当他们赶着水牛去牧场吃草的时候,发现那里的草早就被鹿啃得干干净净的了。到了晚上,村子里有好几匹马死在了马厩里,他们的头被打扁了,这一看就知道是巴赫拉干的。

可是,那些村民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毕竟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只要还有存粮,他们就想拖着不走。他们还想去丛林里捡一些野果子度日,可是,他们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于是,他们吓得跑回了屋子里。那些野兽的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大白天都敢到村子里来。于是,那些光棍汉率先离开了村子,并且散布消息说,村子正在面临一场劫难。

一场大雨降临了,他们让破烂的房屋雨水泛滥,所有的植物都疯狂地滋长着。于是,村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当最后一家人走出村子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茅草屋塌下来了。他们看见一条像蛇一样的黑鼻子举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那些茅草扬得到处都是。原来,是海斯在掀屋顶,他就像拔葱一样把一个个茅草屋顶掀翻。他的三个儿子跟在后面,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丛林会吞没这一切的。”毛格利从废墟中跳了出来,雨水冲洗着他的身子,他看上去就像一头疲惫的公牛。

“太带劲儿了!”海斯气喘吁吁地说,“在伯特坡,我的牙齿都被鲜血染红了。孩子们,来,一起把这堵围墙推掉!来,一,二,三!开始!”

就这样,这个曾经繁荣一时的村庄,现在成了一片废墟。一个月后,这个地方长出了柔嫩的绿色植物。六个月之后,这块土地上长出了茂密的丛林,风吹过时,那些树都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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