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丛林的吞没 (1)

你一定还记得，毛格利把谢尔可汗的皮钉在岩石上后，就回到了狼爸爸和狼妈妈的窝里。他对狼爸爸和狼妈妈讲了自己这段时间和人在一起的日子，阿克拉和灰兄弟把他们帮着一起把水牛赶进河谷这一壮举描述了一遍。巴鲁特意爬到山上，从头到尾听了这个故事，巴赫拉兴奋得浑身抓挠。

太阳升起来了，可是，大家都还不想去睡觉。狼妈妈不时地深深地吸一口气，闻着风吹过来的谢尔可汗皮的气味，她心里觉得很满意。

“如果没有阿克拉和灰兄弟，我可能什么也干不成。”毛格利说，“哦，妈妈，如果你能看到公牛冲下河谷和他们冲进村子的情景，那该多好啊！”

“我不愿意看见那些人冲你扔石头的情景，”狼妈妈生气地说，“把我的孩子当成一条野狗一样赶来赶去，这我可受不了。我会让那些人为此付出代价的，但是，我会放过那个给你牛奶喝的女人。”

“好了，好了，”狼爸爸说，“现在我们的小青蛙平安地回来了，虽然头上有几个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毛格利靠在狼妈妈的身上，宽慰地笑了，他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人。

“可是，如果他们不放过你呢？”阿克拉问。

“我们有五个呢！”灰兄弟说。

“阿克拉，现在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呢？”巴赫拉轻轻地摇了摇尾巴，问道。

“是这样，我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回到村子，把我们的脚印弄得乱七八糟，为的是防止那些人跟踪我们。可是，蝙蝠芒恩在我头顶上叫：‘那个村子乱成了一锅粥，村口燃起了大红花，人们带着枪围在红花周围。’我可知道人带着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阿克拉说。

“他们都已经把我赶出来了，还想干什么？”毛格利生气地说。

“你是人，小兄弟，应该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阿克拉说。

毛格利很生气，说：“下次不要再把我和人混为一谈，记住，我是狼。”

突然，巴赫拉跳了起来，他身体使劲儿向前伸出去，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很快，灰兄弟也使劲儿地嗅着什么，阿克拉也绷直了身体。

“是人！”阿克拉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布尔迪！”毛格利说着，也坐在了地上，“那边是太阳照在他枪上时的反光，看！”

阳光照在布尔迪的猎枪上，虽然只是闪了一下，但是大家都看见了。

“我就知道人会跟踪我们，”阿克拉得意地说，“如果没有这点本领，我怎么率领狼群。”

四个狼兄弟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马上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你们这是到哪里去？”毛格利大喊起来。

“不要吵，我们把他的人头取回来。”灰兄弟回答说。

“回来，你们给我回来！人不能吃人！”毛格利叫道。

“刚才谁还不承认自己是人来着，你看现在呢？”阿克拉说。

四匹狼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难道我想怎么干，都要告诉你们吗？”毛格利生气地说。

“这就是人！人都是这样讲话的！”巴赫拉说，“毛格利讲的没错，人通常都是成群结队地打猎，在我们还没弄清楚之前，就卤莽地杀掉一个，这可不太好。来，让我们先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想怎么对待我们。”

“要去你自己去，我们才不去呢！”灰兄弟说，“我们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小兄弟，如果不是你，那个人早就完了。”

毛格利看着他的那些朋友，眼里饱含着泪水，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都看着我！”

他们都看着毛格利，可是，不一会儿，他们就都把眼光移开了，毛格利就又叫他们看着他，直看得他们浑身的毛都竖立起来，腿打哆嗦。

“现在，我们五个，谁是头领？”毛格利问。

“是你，小兄弟。”灰兄弟说着，舔了舔毛格利的脚。

“那现在就跟我来。”毛格利说着，就走了过去。四匹狼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这就是和人一起生活的结果。”巴赫拉跟在他们的后面，对巴鲁说，“看来，现在除了丛林法则之外，还多了另外一些东西。”

巴鲁什么都没说，他在想问题。

毛格利悄无声息地穿越丛林，找到了布尔迪，他正坐在阿克拉把足迹弄混乱的地方抽烟。毛格利和他的兄弟把他包围了起来。

“这可比杀死他有趣。”灰兄弟说，“他看上去就像一头迷路的猪，他在说些什么，小兄弟？”

“他说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混乱的足迹，他说自己快要累死了。”毛格利翻译道。

“他这是在休息。”巴赫拉从树上滑了下来，加入了毛格利和四匹狼的行列。

这时，几个烧炭人从小路上走了过来，他们都认识布尔迪，因为这个猎人在年轻的时候非常出名。于是，他们坐下来和布尔迪聊了起来。布尔迪说起了毛格利的故事，说他是一个魔孩。还说自己杀死了谢尔可汗，又说毛格利变成了一匹狼，自己和他整整搏斗了一个下午，然后，毛格利又变回了一个男孩。他说因为自己是最勇敢的猎人，所以村子里的人派他来杀死毛格利。他还说米苏阿和她的丈夫已经被抓起来了，因为他们是毛格利的亲生父母，他们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接下来就要审问他们，让他们承认自己是巫师，然后就把他们处死。

“什么时候？”烧炭人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我们想去看一看。”

“在我回去之后，”布尔迪说，“因为他们想先看到我杀死那个魔孩，再杀死米苏阿和她的丈夫，然后分他们的田地和耕牛。”

“他在说些什么？”每过一会儿，那四匹狼就急切地问毛格利。毛格利就都翻译给他们听。但是，听到巫师这个词时，毛格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告诉他们那对他很好的男人和女人被弄到陷阱里了。

“他们竟然用陷阱对付人？”巴赫拉问。

“他是这么说的，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米苏阿和她的丈夫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我得去看看，他们要对米苏阿和她的丈夫做些什么。”毛格利说。

“这些人怎么处置？”灰兄弟问。

“给他们唱些歌。”毛格利说，“你们有办法拖延他们的时间吗？我不想让他们在天黑之前到达村子。”

灰兄弟不屑一顾地说：“这难不倒我，我可以带着他们在丛林里兜上一圈又一圈，就像牵羊一样。”

“这到不必要，给他们唱唱歌就行了。巴赫拉，你和他们一起去吧，帮着一起唱唱歌。黑夜降临的时候，你们去村口和我集合，灰兄弟认识路。”毛格利说。

“为人的孩子追猎，这件事情可不轻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好地睡上一觉？”巴赫拉这么说着，故意打了个呵欠，但是，他的眼睛却显得异常兴奋，“还要给那些人唱歌，我们试试看吧。”

巴赫拉低下了头，接着，他就低低地喊道：“打猎好运！”这声音一下子就穿透了丛林，让人听了毛骨悚然。那几个烧炭人吓得蜷缩成了一团，布尔迪的猎枪到处乱晃。接着，灰兄弟也发出了叫喊声，然后，丛林里的狼都响应着。毛格利听着狼群发出的美妙歌声，高兴地笑了。他在丛林中急速穿行，那时，他的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米苏阿和她的丈夫从陷阱里解救出来，其实，毛格利所谓的陷阱，也就是人居住的屋子。然后，他又给自己许下了一个愿，就是等这件事情过后，好好地和这个村子算账。

黄昏时分，毛格利来到了村口，他看见村民们从田里回来了，比往日要早很多。但是，他们并不急着回去做晚饭，而是聚集在村子里的那棵大树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

毛格利偷偷地来到米苏阿屋子外面，从窗口往里面看，只见米苏阿被绳子捆了起来，嘴里还塞了什么东西，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着；她的丈夫被绑在床上，嘴巴里也塞着东西。屋子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门口有三四个人守着。

毛格利从窗户里跳到了屋子里面，用刀子割断了米苏阿身上的绳子，然后又割断了米苏阿丈夫身上的绳子，拿掉了塞在他们嘴巴里的东西。米苏阿被折磨得快要疯掉了，看见毛格利时，她张开嘴巴就想喊，毛格利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过了一会儿，米苏阿终于冷静下来了，她哽咽着说：“哦，我就知道他会来的，他会来救我们的。他是我们的儿子！”说着，她就把毛格利紧紧地搂在怀里。毛格利本来一直都非常冷静，可是，这会儿他却浑身发抖起来，这让他感到非常吃惊。“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们绑起来呢？”过了一会儿，毛格利问。

“都是为了你！他们要把我们处死！”米苏阿丈夫阴沉着脸，很生气地对毛格利说，“看，我都流血了！”

米苏阿也在流血，但是她什么也没说。毛格利看见她的鲜血时，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是谁干的？他要为此而付出代价。”毛格利说。

“所有的人都插手这件事情了，因为我们太富有了，有很多公牛，他们想要瓜分我们的财产。所以，我们两个人就成了巫师，就因为我们收留了你。”那个男人说。

“我不是很明白，米苏阿，还是你来说给我听吧。”毛格利说。

“就因为你是我那个被老虎叼走的儿子，他们就说我是你的妈妈，说我是一个魔鬼妈妈，所以就要被处死。”米苏阿说。

“我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是，魔鬼又是什么东西呢？”毛格利问。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毛格利，米苏阿却开心地笑了。

“你看见吧，你说他不是魔鬼，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的儿子！”米苏阿说。

“不管是魔鬼或者是儿子，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们已经死定了。”男人说。

“你们不会死，那边有一条路通到丛林那边，你们赶快逃吧。”毛格利指着窗口说。

“我们不像你那样熟悉丛林，儿子，我想我们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追回来。”米苏阿说。

“我不想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毛格利抽出刀子，轻轻地划着手掌，“可是，我不会让他们阻挡你们，过不了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让他们伤脑筋。”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叫嚷声。

“是布尔迪回来了，但是他得先讲故事。在他讲故事的时候，还可以做好多事情。我得先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你们好好想想，要去什么地方，等一会儿我回来的时候告诉我。”

毛格利说着，就从窗口跳了出去，悄悄地跑到那棵大树附近，听那些人都在说些什么。只见布尔迪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他的手和腿在爬树的时候蹭破了皮。他正在断断续续地说些事情，什么魔法呀，魔鬼的歌声呀。

“呸！胡说八道！”毛格利说，“人和猴子真是血亲兄弟，一样的饶舌。得，我得趁这些人听这些无聊的故事时赶紧把米苏阿解救出去。”

于是，毛格利又溜回到那座屋子里。刚到窗口，他就觉得有东西碰了一下他的脚。

“妈妈。”毛格利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见孩子们在唱歌，就跟着你来了。小青蛙，我想看看那个给你牛奶喝的女人。”狼妈妈说。

“他们把她五花大绑起来，要杀了她，不过，我已经割断了她身上的绳子，要她和她的丈夫赶快逃走。”

“我会保护他们的，虽然我已经老了，但是牙齿还没有掉光。”狼妈妈站了起来，从窗口看着屋子里面。

过了一会儿，她又落回了地面，说：“巴赫拉说得很对，你是人的孩子，总归要回到人那里去的。”

“可能吧。”毛格利有点儿不高兴地说，“但不是现在。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让他们看见。”

“知道了，小青蛙。”狼妈妈退到了旁边的草里，把自己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毛格利跳进了屋子，说：“他们现在正在听布尔迪讲故事呢。等故事讲完了，他们就要带着红火来这里，烧死你们。你们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我们想好了，去坎西瓦拉找英国人……”米苏阿说。

“英国人？他们是谁？”毛格利问。

“不知道，但是，据说他们不允许无缘无故地把人烧死或打死。我们只能去那里了，要不我们就要被处死。”

“好的，今天晚上没有人能抓住你们，因为他们不敢离开村子。哦，他在干什么？”毛格利看见米苏阿的丈夫正在屋角挖什么东西。

“那里还有一点儿钱，我们带着走。”米苏阿说。

“出了这个村子，这东西还有用吗？”毛格利觉得很奇怪。

“我说他不是个魔鬼，而是个傻瓜！”男人不高兴地看着毛格利，“我们可以用这些钱买一匹马，这样我们就能走得快一点儿，那些人就追不上我们了。”

“我说过了，他们今天晚上不会走出这个村子。不过，有一匹马也好，因为米苏阿已经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