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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恐惧的来历

现在你应该还记得,毛格利跟着巴鲁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丛林法则,巴鲁告诉他,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整个丛林会被同一种法则所控制,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毛格利还是一个小男孩,他整天就知道吃、睡、玩,对巴鲁的这番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只过了一年,巴鲁所说的这种特殊情况就出现了。

那年冬天,整个丛林没有下过一滴雨。夏天来到的时候,天气异常炎热,丛林里很多植物都变成了黑色,很多水塘都干枯了,塘底结成了硬块,岩石上的青苔也剥落下来,岩石就变得光秃秃的。

鸟和猴子去了北方,因为他们知道干旱就要来临了。鹿和野猪跑到了庄稼地里,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里,而人也没有力气再猎杀他们了。只有老鹰奇尔越来越胖,因为他每天能吃到很多尸体。他在丛林间飞来飞去,说太阳正围困着丛林。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所有的水几乎都被吸干,就连维甘加河也变成了一条窄窄的细流。野象海斯看见一块青石从河中间露了出来,这块石头是和平石,于是,他举起了鼻子,宣布休战。根据丛林法则,在休战时期,如果谁猎捕正在喝水的动物,就要被处死。因为,当干旱来临的时候,喝水比进食重要得多。

休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丛林,老虎、熊、鹿、水牛、野猪都来到了维甘加河旁边,喝着那浑浊的水。野象海斯和他的儿子站在河边监督着那些前来喝水的动物。

毛格利和他的两个好朋友也来到了维甘加河旁边。

“在特殊情况下,我们确实要被同一种法则控制。”巴赫拉说着,走到了水里,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在一边挤来挤去的野猪和鹿,说,“要是没有那条法则该多好,这是个打猎的好机会。”

一只鹿听到了巴赫拉的最后一句话,他惊恐地叫了起来:“休战!现在是休战时期!”

这声音蔓延开来,传到了海斯的耳朵里。

“休战!记住了,巴赫拉,现在不能谈论打猎的事情。”海斯说。

“我当然知道了,”巴赫拉翻了翻眼睛,“我想现在吃树枝对我来说应该更好吧。”

“是的,我们都非常希望吃树枝对你有好处。”一只小鹿大声地说,另外那些丛林居民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海斯也忍不住笑了。

“你说得太好了,小家伙。我会记住你的好意的。”巴赫拉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这只小鹿。

“噢,海斯,你见过这样的干旱吗?看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水位又下去了好多。”巴鲁说。

“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海斯一边说,一边用鼻子往自己的身上洒水。

“问题是我们这里有一个不能忍受太长时间。”巴鲁说着,看了看毛格利。

“你是说我?”毛格利生气地从水里坐起来,“因为我没有像你那样的毛,如果把你的皮揭下来……”

巴赫拉一把把毛格利抓到水里,说:“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么说打破你的脑袋。”

巴鲁说:“跟你的老师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你能指望这个光着身子的东西说什么好话?”谢尔可汗走了过来,一边舔着河水一边说,“这个丛林已经变成这个小崽子的天下了,看着我,小东西!”

毛格利盯着谢尔可汗看,可是,过不了一会儿,谢尔可汗就显得很不自在,他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这就是人的崽子啊!看来,明年我如果要喝水的话,还得先征得他的同意呢。”谢尔可汗说。

“那一天迟早会来的。”巴赫拉说,“谢尔可汗,你又干了什么丑事?”

大家都盯着谢尔可汗,只见他喝过的水油腻腻的,向下游飘去。

“是人!一个小时之前我吃了一个人!”谢尔可汗邪恶地大笑起来。

“你在这个时候吃人?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吗?”巴赫拉说着,从水中向谢尔可汗走来。

“我不是为了得到食物,而是因为喜欢。”谢尔可汗故意拉长了声音,“现在我来这里喝点水,有什么不对吗?”

“你杀人是因为喜欢?”海斯问。

“是的,这是我的权利,也是在特定的日子里,这个你最清楚了,海斯。”谢尔可汗连忙回答,显然,海斯是丛林的主人。

“是,我知道。”海斯说,“水喝够了吗?”

“够了。”

“那就走吧,谢尔可汗,当人和丛林居民都在遭受灾难的时候,而你却在这里强调你的权利。不管你洗干净了没有,马上回去吧。”海斯说。

谢尔可汗连忙灰溜溜地走了。

“谢尔可汗说的权利是什么?”毛格利悄悄地问巴赫拉。

“我不知道,你问海斯吧。不过,刚才如果海斯不说话,我就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个瘸腿。”巴赫拉说。

过了一会儿,毛格利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他大声问道:“海斯,谢尔可汗所说的权利是什么?”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海斯说,“大家都安静,听我来讲这个故事。”

动物们一阵骚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好了,孩子们,在所有的动物中,你们最害怕的是不是人?”海斯问。

“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故事和你有关系。”巴赫拉碰了碰毛格利。

“你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人吧?”海斯继续说,“答案就在这个故事里。据说在很久以前,所有的动物都生活在一起,谁也不怕谁,那时候,大家都吃叶子、花朵、青草、树皮等等,根本不吃肉。”

“幸亏我不生活在那个年代。”巴赫拉轻轻地说。

“然而,过了不久,大家就开始为食物的问题发生争吵。丛林的主人撒,也就是象的祖先,他正忙着创造新的丛林,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调解丛林居民的纠纷。于是,撒就让老虎的祖先做丛林的法官,这样,丛林居民发生矛盾纠纷的时候,就由老虎的祖先出面调停。在那个时候,老虎也和其他动物一样,吃青草和果实。他的个子和我差不多大,浑身上下都是黄的,非常漂亮。大家都非常尊重他。然而,有一天晚上,两只公鹿吵了起来,于是,他们就跑到老虎祖先跟前来评理,其中一只公鹿用鹿角推了一下他,结果老虎祖先生气了,他跳到那只公鹿的身上,咬断了他的喉管。”

“老虎祖先清醒过来之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于是就逃到北方的沼泽地里。因为没有了法官,丛林又陷入了混乱中。于是,撒就回来了。当他看到公鹿的尸体时,非常吃惊,连忙问这是谁干的,但是那些动物都不知道。于是,撒就命令那些藤蔓和树木,让他们在凶手身上留下记号,这样他就知道是谁干得了。接着,撒又问:‘现在谁来做丛林的法官呢?’猴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说:‘我来。’撒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说:‘那就这样吧。’然后,他又忙着造新的丛林去了。”

“猴子的德行你们都知道,他们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从来没干什么正经事,整天就知道从树上挂下来,找乐子。于是,撒又把动物们召集到一起,说:‘第一个法官带来了死亡,第二个法官带来了耻辱。现在该有一个法则了,让你们也该懂得恐惧,你们看见他之后,就知道什么是恐惧,从此以后,你们都要听他的,他是你们的主人。’丛林居民就问:‘恐惧是什么?’撒说:‘你们自己去找吧,找到就知道了。’于是,丛林居民就开始寻找恐惧。”

“不久,水牛说他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恐惧,他没有毛,可以站起来走路。水牛还带着其他动物来到山洞旁边,那个恐惧正站在山洞口,他看见丛林动物时,就大叫起来,那声音令动物们都感到很恐惧。于是,动物们纷纷逃走了。那天晚上,动物们第一次没有混居在一起,而是每种动物各自在一块儿——兔子和兔子在一起,野猪和野猪在一起。他们都吓得直打哆嗦。”

“老虎祖先也偷偷摸摸地跑去看热闹,但是,在经过的路上,藤蔓和树枝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标记,于是,他那黄色的皮上就出现了一道道的条纹,就和他的后代一样。当老虎来到山洞口时,恐惧骂道:‘夜里哪里跑来的横条纹?’老虎祖先吓得大叫起来,连忙跑回了沼泽地。”

听到这里时,毛格利不由得笑了起来。

“撒听到了老虎祖先的叫声,就问:‘你在叫什么?’老虎祖先说:‘我被一个没有毛的东西吓坏了,他还骂我是横条纹。’‘为什么?’撒问。‘因为我身上粘了污泥。’老虎祖先说。撒仔细地看了一下,说:‘这不是污泥,你杀了公鹿,这是藤蔓和树枝在你身上留下的记号。你把死亡带进了丛林,丛林居民就感到害怕了,就像你害怕那个没毛的东西。’老虎祖先说:‘丛林居民不会怕我。’‘那你试试看。’撒说。于是,老虎祖先就在丛林里跑来跑去,和丛林居民打招呼,但是大家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因为他们怕他。”

“老虎祖先很丧气,他说:‘可是,我曾经是丛林的法官。你要让我的后代记住,我曾经没有耻辱,也没有恐惧!’撒说:‘我会做的。以后每年都有一个晚上,你和你的后代不会害怕那个没有毛的东西——也就是人,你不但不怕他,他反而要怕你。不过,在他怕你的那个晚上,你还是对他仁慈一些吧,因为你也知道恐惧的滋味。’老虎祖先说:‘好的。’”

于是,老虎的祖先在沼泽地里住了一年,他等着撒许诺的那个晚上的到来。那天晚上,老虎祖先来到了人住的山洞前,人看见他的时候,就倒在了地上不敢起来。老虎祖先扑上前去,咬断了人的喉管,他以为丛林里只有这一个恐惧,这样他就把恐惧杀死了。这时,他听到了撒的声音:‘哦,你太愚蠢了,你教会了人去杀生。’老虎说:‘不,我现在又可以做丛林的法官了。’

“撒说:‘丛林居民再也不会和你那么亲近了,但是,恐惧将会跟随着你。你对他不仁慈,他也会对你不仁慈。’老虎祖先说:‘但是,你答应过这个夜晚是属于我的。’撒说:‘没错,这个夜晚是你的,但是,你要为此付出代价。’老虎说:‘他已经死了,现在不会再有恐惧了。’撒笑了起来,说:‘你杀死了一个恐惧,还会有很多恐惧,你的夜晚已经结束了。’”

“天亮了,山洞里又走出来一个恐惧,他看见了同伴的尸体,看见老虎祖先踩在上面,于是,他举起一根尖利的棍子,朝老虎祖先扔了过来,深深地扎在他的身上。老虎祖先疼得哇哇大叫起来,这样一来,丛林里的动物就都知道了没有毛的动物能在很远的地方发动进攻,于是,他们就更恐惧了。老虎祖先就这样教会了没有毛的动物杀生,但是,每年都有一个晚上,没有毛的东西会害怕老虎,这是撒许下的诺言。”

“人只有一个晚上会害怕老虎吗?”毛格利问。

“是的,只有一个晚上。”撒说。

“可是,大家都知道,谢尔可汗在一个月里杀了两三次人。”毛格利说。

“在属于他的那个晚上,谢尔可汗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子里杀人。但是,另外几次,他都是从后面把人扑倒,而且,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恐惧,所以把头扭到了一边。如果人和他对视的话,他就要逃走了。”撒说。

“哪个夜晚是属于老虎的呢?”巴赫拉问。

“这个谁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老虎祖先,就不会有杀生这件事情了,这样,也就不会有恐惧了。”撒说着,就把鼻子伸进了水里,表示故事已经讲完了,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可是,”毛格利把头转向巴鲁,“为什么老虎祖先不再吃树叶、青草呢?”

“因为树枝和藤蔓在他身上做了记号,把他弄得一道一道的,他就再也不吃他们了。于是,他就把气撒到了那些吃草动物的身上,进行报复。”巴鲁说。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这个故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毛格利问。

“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如果我开了头,就永远都讲不完了。”巴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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