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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蝉

蝉的地穴

夏天到了,蝉也如期而至。它们在我的庭院里放声歌唱,似乎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它们好像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弄得有时连我都分不清究竟谁是这栋屋子的主人。

由于法国没有梅雨季节,所以,从五月开始,太阳已经开始发挥它的威力。这时,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在行人很多,阳光焦灼的道路上,就会出现一个个圆形的洞穴。它们与地面平齐,粗细如同人的手指,四周没有尘埃,也没有泥土堆积在外面——格外注意吧,那些蝉的幼虫,就是从这样的圆孔中爬出来的。

蝉的幼虫钻出地面后,就开始蜕皮,蜕皮以后变为成虫,它成长的过程便宣告完成,从此它的体型不会变大,模样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大多数的掘地昆虫,例如金昌,在它的巢穴四周,通常会有隆起的土堆;而蝉的幼虫和它们不同,它是从地底下来的,所以,挖洞的工作在前,开门的工作留在了最后,这样一来,当然不会有废料和垃圾放在洞口了。

洞口没有土,那么,那些土跑到哪里去了呢?

蝉的洞穴大约有十五六英寸深,形状像一条直直的隧道,隧道的最下边,建成宽敞的房间,墙壁如同抹了一层泥水一般,装饰得非常平整。

这里不见一点土!

另外,大多数蝉的幼虫挖洞的地方土质都非常干燥,一不小心就会坍塌。可是,整条隧道也如同底部的房间一样,涂了一层又湿又黏的土,他们使隧道变得坚固起来。

我明白了,蝉的幼虫所做的工作同矿工以及铁路工程师一样。矿工用支柱支撑隧道,铁路工程师为了使地道坚固,就指挥工人们在地道的内侧砌上砖墙。而蝉的幼虫靠的就是抹灰泥的办法!

一般来讲,蝉羽化后,能活上两三个星期,它就心满意足了;然而幼虫在地下,却要生活好几年。在这至少四年以上的漫长的地底生活期间,幼虫当然需要一个舒适的房间。

挖开蝉的洞穴,你会发现一个秘密,每一个幼虫居住的房间底部,都有一部天然的饮水机,这饮水机说白了就是树的根部,即使在寒冷干燥的冬天,树根里也会储存大量的水分,而这些水分,就是幼虫最喜欢的饮料。

我曾经碰巧看到一只正从地底钻出来的幼虫,它的体形没有居于地下时的体形大。幼虫在地下生活,身体像水肿了一般,很圆,很胖,如果你伸手去抓它,它还会从体内喷出一股水来。

我渐渐明白了,蝉的幼虫一面挖土,一面用身体里喷出来的水和泥,然后再用自己的肚子做抹铲,用力将泥浆涂抹在洞壁上。这样一来,一举两得,居室干净利落了,隧道也坚固了,它爬上爬下也方便多了。

还是幼虫的蝉,真是又聪明,又能干啊!

蝉的幼虫在地下挖洞,抹墙,补充水分,和泥……如果时机不到,它绝不会把洞穴的盖子打开。这个盖子有一手指厚,有了它,蝉的幼虫就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并抵御外面天气的变化。遇上晴朗无风的好天气,它就会用自己的爪用力一捅,让自己现身在灿烂的阳光之下。

蝉蜕

蝉的幼虫第一次出现在地面上时,通常是在洞穴的附近徘徊,寻找合适的地点—— 一棵小树,一丛百里香,一片野草叶,或者一支灌木枝——蜕掉身上的皮。

它找到后,就爬上去,用前足的爪紧紧握住目标,一动也不动。

一切准备就绪,它外层的皮便开始由背上裂开,露出里边浅绿色的蝉。首先出来的是头,然后是口器和前腿,最后是后腿与翅膀。当它再除掉尾部的尖端时,身体便可以完全从鞘中蜕出了。

身体腾起在空中,只有一点固定在旧皮上,翻转身体,让头向下,布满花纹的翼向外伸直,尽力张开。紧接着,它又用一种几乎看不清楚的动作,用力将身体翻上来,并且用前爪钩住它的空皮。通过这种运动,蝉将尾部的尖端彻底从鞘中拔出来。

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刚刚出鞘的蝉,身体还很虚弱,它那柔软的身体,在拥有足够的力气和漂亮的颜色以前,必须在日光和空气中好好沐浴。

羽化到这种程度,大约要三个小时,浅绿色的蝉不会改变自己的姿势,它用前爪紧紧地抱住蜕下来的空壳,微风习习,显得摇摇欲坠。再过半个小时,它的颜色就变成棕色的了,变得和平常的蝉一样。

假定它在早上九点钟爬上树枝,大概在十二点半左右,它就可以完全脱下外衣,轻松地飞走了。而脱下来的那件外衣就这样挂在树枝上,有时可以长达一两个月之久。

蝉爱唱歌

我们大家都知道,蝉是非常喜欢唱歌的昆虫。但是,非常不幸,它自己如此沉迷音乐,却一点也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我与这个“歌唱家”做邻居已经十五年了,每年夏天,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它的踪迹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而它单一枯燥的歌曲更是不绝于耳。

我时常看到它们在柔枝上排成一列,歌唱者与它的伴侣比肩而坐。它们把口器,也就是它们的吸管插到树皮里,狂喝滥饮。夕阳西下,它们沿着树枝,悠然地迈着四方步,寻找温暖的地方栖身。

无论饮水还是行动,它们的演唱从未停止。

由此可见,蝉的歌唱,并非是在招呼同伴——如果你的同伴就在身边,你会花上整整一个月的功夫去喊他们吗?

不会,除非你疯了才会那样去做。

蝉的视觉非常灵敏,它有五只眼睛,这五只眼睛会随时告诉它,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要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向它移动,它会立刻“闭上嘴巴”,悄然飞去。

说明一下,其实蝉和人不一样,它唱歌不用嘴巴,而是用翼后的空腔里的一种像钹一样的东西,它的胸部还有响板,这响板可以增强声音的强度。

蝉看东西非常准确,但对即使就在身边的喧哗却不以为然。

你可以站在它的背后大声说话,吹吹口哨,拍手,敲击石子,不论你弄出多大的动静,蝉都不会理会,它继续唱它的歌,镇静无比,洒脱自然。

哦,我可以肯定,蝉是一个聋子,就是它自己发出的声音,它也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蝉的卵

一般的蝉,喜欢把卵产在干枯的树枝上。这些树枝很小,粗细接近我们使用的铅笔。干枝很少向下垂,通常向上翘,而且差不多已经死掉了。

蝉的胸部有尖利的工具,它选好树枝后,就在上面刺出一排小孔。小孔很多,大约会有三四十个。

蝉的卵就产在这些小孔内。

每个小孔约有十个卵,总数约有三四百个。

蝉产这么多的卵,自然有它的道理,因为这三四百个卵中,有许多一生下来,就被蚋给破坏了。蚋属于小蜂科,全身乌黑,身长四到五毫米,触须上有很多节,顶端有点粗。

蚋的体积很小,可以这么说,蝉只要轻轻地一压,就可以把它压扁。但是,就是这小小的蚋,紧跟在产卵的蝉的后边,镇定自若,旁若无人,劣行累累,却毫无顾忌。

有的时候,三个蚋排成一行,准备同时掠夺一只倒霉的蝉。

蚋会对蝉的卵做些什么呢?

蝉刚刚把一个小孔装满卵,蚋就会趁它去另一个孔产卵时,把自己的卵产在蝉的卵里边。蚋和蝉一样,也有一个尖利的工具,位于身体下面靠近中部的地方。所不同的是,蝉的工具用于在树枝上刺孔,而蚋的工具刺破的却是蝉妈妈的孩子。

蚋的卵最先孵化成虫,每条幼虫霸占一个卵穴,以蝉的卵为食,想取代蝉的家族。

我通过放大镜看到过蝉卵的孵化过程——

开始,蝉的幼虫像一条极小的鱼,眼睛又大又黑,身体下面有鳍状物,是由两个前腿连在一起组成的。鳍状物有运动力,可以帮助幼虫冲出壳外,并脱离干树枝。

幼虫来到穴外,第一件事就是蜕皮,它蜕下的皮会形成一根线,可以帮助幼虫附着在树枝上。

幼虫未落地前,就在这里晒太阳。

幼虫的触须可以自由挥动了,腿可以伸缩,前爪能够张合了,身体依然在那里悬挂,微风吹来,摇摆不定,在空气中翻一个跟头。不久,它的身体渐渐变硬,这时,它就开始投入到实际生活中去了。

它迫切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

冬天就要来了,如果再迟一点,它就会有生命危险。

它很幸运,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它用前足的钩耙挖掘地面,一直向下,几分钟后,就完全把自己藏在了下边,此后就再也看不见了。不,不是看不见了,要再看见它,就要等到四年之后,那时,它再钻出地面,就会像它的妈妈一样,穿起漂亮的衣服。

四年的黑暗里的苦工,一个月的阳光下的歌者,这就是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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