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天，尽管天气晴朗，但山头和平原上的积雪仍很厚，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炫目。
老人拄着拐杖，朝四儿子李火家蹒跚而去。走到大门口，老人发现李火家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要不要敲门呢？老人心里很矛盾。
前几次，他敲开儿子们的门后被冷落时的那种痛心，又浮现在心头。老人站在门前，哆哆嗦嗦，思前想后。正在万般无奈之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只见李火正手持擀面杖，在老婆黑妞身后追赶着。
黑妞走投无路，从院子里逃了出来，一头撞到站在大门口犹豫不决的老公公怀里。
老人被儿媳撞了个满怀，幸亏魔杖早有准备，及时搀扶住了一老一少，不然他俩肯定会摔个大跟头。
李火嘴里骂骂咧咧着，手里挥动着擀面杖，突然看见老父亲正巧搀扶住了黑妞，没敢继续追打，只是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老人和黑妞。
黑妞被李火吓坏了，直往老人身后躲闪。
老人觉得儿子做得太过分了，夫妻间吵吵架是难免的，怎么能动手呢？于是，他劝说道：“火儿，两口子过日子，有啥过结呢？大清早起来就打老婆，太不像话了。”
老人的这句话，像导火线一样点着了李火。他大声责备说：“你还好意思说三道四？你好好瞅一瞅，你们给我娶了这么一个丑八怪，她哪里配得上我？当初要不是你们为了省点彩礼钱，我能娶这么一头不中看的‘黑牛’吗？”
“畜生！”老人听了，生气地呵斥儿子。
李火听见老人骂了他一句，更是不依不饶，冲老父亲嚷道：“你敢骂我？你算什么东西？我李火打八辈子光棍，也不要这头‘黑牛’，你爱送给谁就送给谁！”
黑妞听了李火的话，“扑通”一声跪到老人面前哭诉说：“爸，您别听他胡说！我进李家门已经五年了，我俩的日子起初过得很和睦，啥事都没有。可自从他到外面跑了几年生意，领回一个女人之后，他就死活看不上我了，还天天打骂我。”
说话间，李火的“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看上去十分妖艳。她冲黑妞嘿嘿地笑着，并挑衅说：“黑妞姐姐，你的肚量太小了，告诉你，气死人是不偿命的哟！”
魔杖明白了，不就是长了一副迷人的面孔嘛！于是，他朝那女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只见那女人尖叫了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脸。
李火十分爱怜地握住那女人的双手，轻轻地挪开，想抚慰她一下。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副长满黄毛的猴脸。李火吓坏了，原来自己的“女人”是妖怪变的。
李火害怕地推开女人，大声喊道：“你这个妖怪，快滚开！”
那女人只觉得头脸不舒服，并不知晓自己已经变成一副猴头猴脸的模样，她看着暴怒狂吼的李火，立刻心生怨恨，她觉得自己受了羞辱。于是，她愤然打了李火7两个耳光，而后连头都没回，伤心地跑走了。
现场的黑妞和老人见到这般情形，也惊呆了。李火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一怒之下返回院内，“哐啷”一声将大门从里边拴住，嘴里还不住地吼着：“滚！都给我滚！”
老人明白，四儿子也不欢迎他。但老人对儿媳的现状十分同情，于是无奈地说：“闺女，你可咋办啊？”
黑妞站起来，哭着说：“爸，李火赶我走，我是没脸回娘家了，只能去尼姑庵了。”说完，拔腿就跑开了。
二
老人目送黑妞远去的背影，很是同情和难过，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落脚呢？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我家这叫什么事啊，儿子不赡养老人，还虐待老婆，作孽呀！”
“您别发愁，我有办法让李火去尼姑庵，把黑妞接回来的。”魔杖在老人的耳旁悄声说。
老人心里开始犯嘀咕，最近他时常感觉身边有个人在说话，可总也看不到说话的人。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老了，听觉失灵，才会出现幻觉。每想到这儿，老人也就没想更多……今天，老人最不愿接受的事情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四个儿子都向他表明了态度：“你休想沾我什么光，该回哪里回哪里，别再来骚扰我！”老人最大的不幸，莫过如此吧。
儿子们的冷落，儿媳们的厌恶，已经把一个几乎丧失了自理能力的老人，推向死亡的边缘。但老人没办法咽下这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千辛万苦地养大了四个儿子，帮他们成家立业，现在四个儿子居然没有一个愿意赡养他。所以，老人一定得活着，一定要讨个明白。
三
四儿子李火把大门关上后，站在院子里很久才把怒气消了下去。
这家伙和他的几个哥哥一样，也是好几年都不曾去看望一下老父亲，不过他有一个很好的借口：长年在外面做生意，忙而且累。平时这么敷衍也就罢了，可今天，老父亲找到自家门口，该好好接待了吧？然而他借和老婆吵架，对老父亲仍然不理不睬。也许他又有了新7借口：情绪不好，没有心情接待。
李火回到屋里，突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自家的东西呢？箱子、柜子和行李，怎么全不见了？
魔杖隐身站在一旁，看着李火惶恐的样子，捂着嘴笑个不停。
李火跑出房门，走到院子里四处查看，家里养的家禽和牲口也都不见了。这下可把李火急坏了，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疯般地叫起来：“滚吧！滚吧！全都滚吧！”
他像跟谁较真一样，跑到大门口，拉开大门一看，可院外同样什么东西也没有，空空如也，老父亲和他的两个“老婆”全都不见了。
“啊！”李火仰天大吼，抛下身后敞开的院落，疯子似的跑了出去。他一口气跑到了大哥家，魔杖也一直跟随在他身后。
四
李火进了大哥家的院子，直奔正房而去。他推开房门进到屋里，一下止住了脚步，他被眼前的一幕给弄糊涂了，屋内的炕上地下，到处堆的都是湿衣服，泥水混杂。
三位哥哥和嫂子，身上虽然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却与他们的体形不太协调：二嫂人高马大，穿上大嫂的衣服，上衣小得连纽扣都扣不住；三嫂又瘦又小，穿上大嫂的衣裤松松垮垮的，像一只丑小鸭。哥哥们身上的穿着，也跟各自的体形极不相称。
李火很诧异，大清早的，他们这是干啥去，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李木问：“四弟，你从家里来的吗？”李火点头。
“有事吗？”看见弟弟神情沮丧，李木接着问。
李火按捺不住，大声说道：“我家出事了！可你们这是怎么了？”
听了四弟的话，李金一下子就想到了老父亲，准是老头子去了四弟家，不然他家能出什么事儿。于是他问道：“是不是咱爸去你们家了？”李火点头称是。
“看我猜得多准！”李金对自己的判断力十分得意，“咱爸去了，你们家要是不出事儿，那才叫怪哩。”
“真的是咱爸去了你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说来听听。”李水问这话时，情绪有些激动。
李火把家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大伙听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火认为哥哥嫂嫂们拿他开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木苦笑着说：“四弟，你别不高兴，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咱爸的受害者。你瞧见了吧，我们这副模样，都是被他老人家害的。”
李火越听越糊涂：“咱爸哪有害人的本事呀？”他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李火因长期在外做生意，加上与哥嫂们有些隔阂，所以平时来往并不多，因此他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对老父亲不孝不敬也就罢了，还往他老人家身上泼脏水，这也太缺德了！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四弟，你别走哇！耐心听我们给你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李木、李水和李金三兄弟同时叫道。
李火心烦，不想听他们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更不想看他们不着调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院门。
李木的老婆在后面大声说：“老四真不嫌丢人，说起他那没名分的女人，还声泪俱下，真好笑！他要不穷折腾，黑妞能跑吗？！”
李水的老婆接着说：“折腾来两个老婆，都没给他生出个一男半女。生意人心毒，真是报应啊！”
李金的老婆补充说：“更可笑的是，两老婆都没留住，年纪轻轻的就要打光棍了……”
五
不知何时，豆豆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大人们怪异的穿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妈妈瞪了他一眼，训斥道：“笑什么笑！”
豆豆好奇地问：“难道你们半夜三更下冰滩，钻冰窟捞鱼去了不成，怎么一个个弄成了这副模样呢？”
李木制止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嘴！”
豆豆又说：“你们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正好兰兰和瓜瓜跑到大伯家来找爸妈。
兰兰一进屋，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瓜瓜哭哭啼啼地走进来，看见眼前的情形，他顿时沉默不语了，大概是惊呆了。
瓜瓜心想：“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爸妈整晚都没回家，现在还弄成了这副模样。”
大人们面对着孩子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着。
突然，豆豆看见了魔杖的一只大手掌，他跳了起来，然后揪了揪兰兰的袖子，向她示意。兰兰经过提醒，也看见了魔杖的大手，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豆豆急忙用手捂住兰兰的嘴，低声说：“别笑！”
此时，瓜瓜也看见了那只大手，吓得大叫了起来。
这下，一屋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瓜瓜身上。
李金的老婆急忙冲过来，一把搂住瓜瓜问：“儿子，你看见什么了？”瓜瓜指着那只大手，说不出话来。
“你指什么呀？那里啥都没有啊？”妈妈望着他手指的方向，安抚说。大人们是看不见魔杖的，只有小孩子才能看到魔杖的身体。
“手，手，大手！”瓜瓜一边说，一边害怕地把脸埋进妈妈的怀里。
“瓜瓜可能是没睡好，说梦话吧？”李木的老婆说。
豆豆把瓜瓜拉到一旁，附在他的耳朵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会儿，瓜瓜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高兴得手舞足蹈。
大人们不明白孩子们在搞什么把戏，也就没有在意，三个孩子随即一起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六
“我能见一见魔杖吗？”瓜瓜拉着豆豆的手，一边跑一边问。
豆豆回过头对瓜瓜说：“这事不好说，得魔杖答应才行，我说了不算。”
“那你去求求魔杖，请他见见我，行吗？”瓜瓜开始哀求豆豆，他一心想见神奇的魔杖。
“行吧，我替你求求，看魔杖愿不愿意。但有件事我可得告诉你，记牢了，谁要见了魔杖，谁就再也不能干坏事了，否则，魔杖一定饶不了你。他惩治人可厉害了，非把你打得皮开肉绽不可。”
“我发誓，只要能见到魔杖，我就再也不干坏事了，行吧？”
“好吧。”豆豆答应了瓜瓜的要求，可他左看右瞧，就是找不到魔杖的那只大手。奇怪？明明刚才还在身边，就一会儿功夫，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豆豆哥，你是不是在吹牛啊？魔杖能听你的话吗？
他在哪里呀？”瓜瓜拉着豆豆的衣角，不停地催问道。
“住嘴！别胡说。”豆豆一边制止他说话，一边用手按了一下他的头。其实，能不能让瓜瓜见到魔杖，他也没有把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