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比我想象的要慢许多,而且人多走的也慢,因为我不会骑马,所以跟着骆凡坐在马车里。我们从王府所在地洛城出发,到达前线安频最近的路线是直接穿过大半个广毓,听说广毓的皇帝要在崇安亲自迎接我们,本以为骆凡很赶,可看着这样的速度,我真的怀疑若是燕北真的有什么事,我倒了安频也只能见到他的尸首了,不!如果是这个速度估计尸首都烂没了。
我努力甩掉脑子里所有不好的想法,只告诉自己,一定没事,没事!骆凡似乎看出了我的焦虑,摇着头说:“让你别来,你偏要跟着!大队伍行军不比小批人赶路快,你担心莫燕北我知道,可是急不来的!”
我曾经试着问他,燕北受伤是不是误传,他只是摇着头说:“燕北是真的伤了,大哥信中也没有多说,是怕信被别人截去说多了反倒泄漏了军情!”我提着的心依旧放不下。
我们一路走来已经二十天,除了酷暑难耐,基本来说算是一路平安,只是越向西行,似乎天气越热,原来我还可以忍受,可是在十多天没有洗过澡以后我彻底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四面八方飘来的除了汗臭味没有别的气味,三万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的,起初我还可以和骆凡坐在马车里,可热浪让我们不得不离开那狭小的空间,我宁可跟所有人一道徒步也不要在钻进那个蒸笼里。
大太阳底下兵将们一个个赤膊上路,骆凡也脱的只剩一件单衣,奈何我只能裹得牢牢的生怕自己露了馅儿。
到了山新县县城外有一条兰渊河,河水清澈干净,我们沿河扎营,刚安顿好,几万个男人就开始分批跳进河水里洗澡,当我想着也去河边掬一把水擦拭擦拭时,眼前壮观的景象让我止住了脚步,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被吓了回来,一排光屁股男在河里,放生大笑,欢快的玩泼水节的游戏!春光无限下,看得我面红耳赤撒腿就跑!
当我跌跌撞撞跑回去时正遇上骆凡,他见我仓皇失措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我低着头,火红着一张脸只想找个地洞钻,他似乎是见我脸特别的红,忙拉着我问:“别是中暑了,走去河边凉快凉快!”
听见他说河边,我瞪着眼睛忙甩开他,他不依不饶的拉着我道:“怎么了?”
我结结巴巴的说:“全在河里呢,我~我~不去!”
耳边传来河里兵士们放声高歌的声音,骆凡似乎也明白了,看着我笑的很不怀好意,我不敢看他,忙跑回帐子,为了不让人起疑,一路来我都和骆凡用同一张帐子。此时帐子里闷热无比,我努力的扇着手里的扇子,可暑气却始终消不了几分。
不多久,骆凡走进帐子,见着我的样子,笑着看我直摇头,嘴里依旧嘟囔着:“谁让你非要跟来!这叫我一营的兵以后都怎么见人啊?”
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见不得人的,难道不是我?
他见我如此样子,不再笑我,小声道:“晚上吧,晚上我给你放哨,你也去洗洗!”
我斜了他一眼,可对于他的提议只能表示万分的同意。
这一路走来,我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和那些个汉子有什么不一样了,一样的臭,一样的脏,一样的大口喝水,大碗吃饭!除了他们能一起跳进河里光屁股洗澡而我不能外,基本上我和他们的区别可以渺小到直接忽略。
骆凡也没了王府里干净公子的样子,我看着他原本白皙的皮肤经这几日的风吹日晒黝黑了许多,似乎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下从男孩儿变成了男人。
估摸着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从少女,变成了粗鲁肮脏不男不女的人妖了。
明月当空,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我才知道女人混进兵营有多不容易,真搞不懂花木兰是怎么活过来的。
骆凡坐在岸上的一块大石头后帮我望风,他时不时的对与我聊天,他问我:“后悔跟过来吗?”
我道:“怎么会!”
“有没有想过安频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管哪里是什么样子,人间地狱也罢,我既跟来,就没有再去想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答非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一起长大的人,以后都会是什么样子?”
我听见石头后面传来骆凡的声音,他悠悠的说:“我就是我,不管他们什么样子,我还是我!你呢?想好了,江湖还是牢笼吗”
我笑着答:“有人告诉我,不论江湖还是牢笼,都不是你想要就能轻易得的,所以我要的一定是我心中想要的!不管是牢笼,或是江湖!”
我说完,他久久没有说话,我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惊讶的回头,骆凡站在岸边看着我,我瞪着他,示意他回头,可他依旧看着我说:“不要选君泊然!”
我浸在冷水里没有答他的话,他坐在岸上背对着我,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柄短笛,我从来不知道骆凡也会吹笛子,他坐在岸上悠悠的吹起那首滚滚红尘,我在他的笛声中惊讶万分,他的笛声比起泊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泊然总是平平淡淡的,而他的笛声却带着无数的情愫,有蜿蜒曲折,有悠悠感伤,听的我不竟想要跟着一起哼唱: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一曲毕,骆凡说:“这是我娘的笛……”
洗了澡本以为我终于可以在这炎热的大夏天里,睡了个好觉了,可半夜里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个重大的事件,作为女子的象征,我的月事第一次来潮,也许是因为浸在冷水里时间长了,下腹剧烈的酸痛着,我和骆凡隔着屏障睡,我不知道他怎么发现我异样,半夜他过来,看着我捂在被子里,满身是冷汗,吓得他赶忙要去找军医,我拉着他说不能找,我会露馅儿的。
他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的时候,我瞬间满脸通红,我说:“我要喝热水!”
之后的几天里我冒着被热死的风险一直躲在马车里,骆凡对我照顾备至,他一直自责的觉得是他让我泡在冷水里时间久了,我才会那么难受,我很不好意思的接受着他的无微不至。
骆凡对外只说他的小厮病了,也没有人多问,可是我也听到了一些嘲笑声,更有人在说:到底谁是主子?
骆凡没有在意,我自然也不在乎。
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骆凡也总是一再的称悔,不该带着我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我长大了,每次听他这么说我都会脸红到想找个地洞钻。
成长是个历程,我从一个里程碑到达了另一个,时间喜欢跟你开不大不小的玩笑,这次见证我成长的,是司徒骆凡!
5天之后,崇安近在咫尺,我们的行军速度在热天里也快不起来,骆凡说前面有座山名叫迎枫山,山势险峻,过了迎枫山就是崇安,他让将士们在山脚下休息,他对着我说:“今天一口气爬过迎枫山,明天就能到崇安县城了,跟着我别掉队!”
我点头称是,心中却总有些不安,看着眼前的山觉得他很像一个虎口,入山有进虎口的感觉,骆凡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不安,他拍拍我的肩说,没事。
我们遭到了埋伏,吴兰王韩枫茗的军队张开双臂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但他低估了骆凡,他没有想到骆凡早有准备对于他的偷袭像是早已预料,只是骆凡不知道军中竟然会有韩枫茗的人,死了一些人,有敌军的也有我们的!而我这时才知道,一无用处的人就是我,骆凡将我护的很好,只是在我看到一柄大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时,当我看到原本可以大获全胜的骆凡看着我惊恐的眼神,我恨自己为什么从没想过要习武强身,为什么非要跟着他走着一趟。
抓着我的人刚明显只是想要挟持我已保自己平安,当他发现骆凡对我的态度不同时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骆凡命大部队先行走,自己带着几人追着我们一路来到迎枫山顶,我不敢低头看,因为我的背后就是万丈悬崖,抓着我的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他在我耳边冷笑,他对着骆凡说:“阻止不了你们会师,至少我可以带着个司徒家的人一起死!”说完拽着我一步步的向悬崖处去。
在落下去的一瞬,我看到骆凡惊恐的眼神。我死过三次可这次我竟然没有觉得死亡正离我越来越近,我发现自己也许已经不正常了,我闭上眼睛,不想再亲眼见证死亡。
死亡没有如期而至,我跌进一个怀抱里,他紧紧的搂着我一起下落,我这时才发现疯了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