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彦斯文的拿了一方手帕,展开,轻轻托了,小心擦拭了嘴角,又擦了手,之后,慢吞吞将手帕塞进袖中,这才转头,对着花闲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
“还是老大疼我。”
又瞄向花闲身旁哈巴狗似的颜子仁叹息一声,“哎,阿爹,儿子的这张小脸早就被您丢尽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臭小子,一边儿去!”颜子仁一个巴掌招呼过来,颜彦早有准备,早溜到颜玉刚身旁卖乖去了。
“太爷爷,您看阿爹哪有阿爹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
“大家能不打岔吗?我为了这一大家子成日家在外奔波,将奸商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如今还是为了这一大家子,才自降大哥身价,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颜面扫地,你们不帮忙共图发财大计也就罢了,一个两个的,还要在这里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岂有此理!”
颜子仁腾的一下子站起身,绕着大厅指点着在座众人,好一通数说指摘。
“大哥,坐下歇会儿,喝口茶!”
“哦,好的,谢谢。”
颜子仁眼皮都没抬一下,结果茶盅一口将茶喝掉。
“噗……”屁股还没坐稳,颜子仁站起来,瞪着眼前递茶给他的“好心人”,“你个臭丫头,给我喝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花闲笑倒在桌上,抚着肚腹,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大……大哥,你……哈哈,你不是心酸的很么,闲儿给你提供点应景的道具。特意劳烦彦彦给您倒的陈年老醋啊!你不喜欢吗?”
“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一个再一个,良心都被狗叼走。
颜子仁怒了,起身扫视了哄堂大笑的众家人,恶狠狠说了句“跟你们这群人,无法沟通!”
之后拂袖而去。
颜彦对着花闲高竖起大拇指,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夜晚来临,灯光渐起。
吃过晚饭,颜子君陪花闲练了一会儿书法。二人品评比较,之后,花闲得出结论,她的字,肆意有余,娟秀不足。
颜子君笑她神经,字中有人心,却不是人心的全部。怡情物什,不可过于较真。花闲对他嗤之以鼻,笑他不懂书法之精髓。可是转头再看一眼颜子君的字,谦和如君子,内敛如闺秀,挺秀如苍松,奕奕风骨,藏于笔端,不外露,不藏拙,果然是字如其人。
“闲儿,你对自己要求过于苛刻了。”颜子君看着花闲认真的眼神,无奈缴械。
“岳父大人都说过,闲儿的字恣意飞扬,随心自在,时而磅礴霸气,时而秀美娇柔,时而娇憨讨喜,时而凤舞龙吟。闲儿,可是咱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天才小媳妇儿,你对自己的书法功底还无自信?”
“九哥,书法不是刺绣,追求花样繁多,朦胧唯美。”
“那闲儿你不也说过,书法就如剑法,练到一定境界,便可摆脱了走笔的限制,蕴情于字,做到自在随心,距大成之日不远亦?”
“是啊,闲儿当初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近来又觉那是闲儿浅显俗气了,曲解了书法之道。俗话说学无止境,书法之学,学海无涯,闲儿还差得远了去了。”
“好啦,又钻牛角尖,你这小脑袋瓜子成天都装这么东西,累不累?”
“没有啦!闲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呀!来,丫头,相公给你弹奏一曲,想听什么,随便点!”
“真的?闲儿给你哼过的那些歌你都将曲子谱出来啦?”
“相公不才,勉强作了出来。恐污了娘子慧耳,屡经修改,今日娘子就给相公指教一下如何?”
“我的相公作出来的曲子,自然是最棒的!”
颜子君拉了花闲来到花厅,开了窗,将她抱到窗台上坐下,自己这才踱到书小矮几前坐下,轻捻慢挑间,一曲清音(抬头看烟花灿烂)自琴弦之中流泻而出。花闲坐在窗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耳中淙淙琴音,将她的思绪拉升,飞腾至九天之外。
21世纪的妈妈可好?爸爸可好?杨笑可好?吴同可好?李梦泽和温柔,可好……
花闲的心涩涩的有点小疼。
花闲的心甜甜的有点小酸。
此生有了九哥,她的人生很完满。
此生已近十年。
隔壁小院中的主屋依然亮着灯。
听到乐声轻扬,颜鸿祥携了颜母陈氏的手,踱步到窗前,开了窗。
倾听着儿子指尖蹦跳着的乐音,似有什么撞到了颜氏夫妇的心上。
颜鸿祥伸手揽了妻子入怀,轻轻叹息一声。
“如儿,我们生有两子,俱都俊逸风流,又得闲儿为媳,天伦之乐,你我夫妇尽享。人生如此,很是圆满。而今,天下乱起来,子君也将长大成人,是时候随为夫出去历练一番了。”
“相公说的是。只是闲儿与小九自幼耳鬓厮磨,朝夕相处的,十年竟是从未分开过。如若小九随相公离家,还不知道俩孩子能够承受的住呢!”
“儿女情长,人之本性。然,大丈夫生而有家国责任,岂能一味苟活于方外之地?我颜某的儿子,虽不求飞黄腾达,却不可落于人后。时运多舛,颜家的小子们生活太过安逸了,如依旧局限于家族荫庇之下,日后战争来袭,还如何有担当保护家族安宁?”
“相公所言极是。是如儿妇人之见了。”
“呵呵呵,如儿言重了。”颜鸿祥揽着陈氏的手紧了紧,叹息一声,几不可闻,“鸟儿大了,总要自己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