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3)
左潇潇费了很大力把她抬进屋内,女孩拥有令人羡慕的白皙皮肤和十分匀称的五官,简直美好到极致,可惜是个病人。为什么看到她要昏倒呢?她实在想不明白,正在她面对着女孩无奈的摇头时,女孩好像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眼中又透出无尽的恐惧,迅速站起来向外跑,因为着急,手不停的颤抖,慌乱的拧了好几次才旋动门把手,那种拼命挣脱的架势,只能用不顾一切来形容。
直到被恼羞成怒的左潇潇抓住了一只手臂,她才停下来傻傻的看着她,“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你真的是活人?吓死我了。”女孩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退到门外才问她,“你是这家的人吗?”
“对啊。你为什么看见我,吓得像丢了魂一样的逃跑?”
女孩向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前段时间,女孩被一家公司炒了鱿鱼,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了新工作,但住处离单位很远,她就开始在网上找房子租,于是,碰到了对面那对夫妇,也是左潇潇口中的曾经的邻居。
那对夫妇一看就都是老实人,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又没有男朋友,自己一个人挺不容易,以很便宜的价格就把房子租给她了。她刚刚辞职又没有太多钱,房东看她有眼缘,同意先签一年合同,余下的房租分月付清。
后来,她偶然从楼上楼下的住户口中得知,她家对面的房子前些日子死过一个人,那对夫妇着急把房子租出去,不惜大幅度降低价格。她也曾找房东谈过退租的事情,房东突然大变脸,不但不同意退租,而且拒绝还钱给她。
她就一直胆战心惊的住在这里,马上就要忍到合同规定期限,突然撞上了倦鸟归巢的左潇潇。左潇潇请她帮忙联系了房东,那人只说让她去侯家问问,谢过那个女孩,只身一人前往市中心的侯家。
侯公子已经娶到了媳妇,看上去傻乎乎的,身上穿了太多衣服,显得体态臃肿。她根本不注重形象和外人的眼光,抱着孩子到一边去喂奶了。侯母才姗姗来迟的迎出来,左潇潇颇有深意的说,“她比我更适合当你们侯家的媳妇,恭喜你了。”
“你是为了你母亲的事来的吧?”侯母直接切入正题。
“对,既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那就情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吧。”左潇潇做好心理准备,忐忑的等待她说出最坏的可能。
左潇潇离开的当晚,她的母亲因中风瘫在家里,不能动弹,又没有人去管。邻居总是听见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烦了就投诉到物业,警察踹开门才发现了死在家中,已经烂得发臭的母亲。侯家出面替她操办了后事,把她的小儿子送到了孤儿院,也不枉她们朋友一场。
“我可以告诉你孤儿院的地址,但你有权知道,那个男孩并不是你弟弟,而且跟你一点血缘都没有。”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讲了假话的样子。左潇潇逼着自己把她接下来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你口口声声叫了十多年的母亲,其实只是个小三。当年,你生母跟她发生争执,被她推了一把导致难产,生下你就死了,她才名正言顺当了你的妈。那个男孩是她后来和一个姓英的男人生的,后来那个男人也消失了,她就自己一个人辛苦的拉扯孩子长大。你的生母是北京人,所以你父亲才会总想着去北京吧。”
失去家的唯一线索时,她坚信自己被抛弃了。原来,从被赐予生命的那天起,她就在孤孤单单的拥有,盲目的爱着让自己失去母爱的母亲,真荒唐。
现在,连她唯一可以去恨的人,也含恨而去了,因为她。心突然虚无的生疼,最让人恐惧的不是远离了挚爱的人,也不是失掉了深爱自己的人,而是瞬间被孤立起来,茫茫人海,一个能扯上关系的人都找不到,连一个可以投放任何感情的地方都没有。
此刻的左潇潇就像漂浮在真空的世界中,左摇右晃,失控的没有平衡感。听不到任何声音,无论向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无穷无尽的灰白色。呐喊无声,无人应声,她开始感到恐惧,不可拯救的暗无天日无声降临,将会如影随形的笼罩着她。
她想要尽力的忘记,不断充实自己的生活,努力用工作的忙碌冲淡胡思乱想的欲望。那一年,她换了很多种工作。凌晨起床去上班,六点钟挨家挨户送过报纸。穿过相当自己体重一半的厚重玩偶装,站在商场门口跳过认为傻瓜才会去跳的舞。总之,很多很多……
有天晚上,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路人发呆,不相信这就是她将要一直走完的惨淡生活,她不要凌然和田乐乐好过,她不要贫穷,她不要被遗忘的人生。
终于,她动了再回北京的念头。北京,让她爱恨交加的城市,去往北京的旅程,这次一定要有收获,绝不能无功而返。
她收拾好所有准备带走的行李,还有小英。
丰征联系了她,帮她安排了一个小角色,代价是做他的女朋友。
她充分利用从天而降的机遇,用了和普通人同样的时间,混的小有名气,收入自然不在话下,但她心里无比清楚,付出的远远不止这些而已。
她又杀回来了。一年后的冬天,带着她不增不减的爱与恨,带着她扔不掉的负累,带着她视死如归的决心。
这一年里,凌然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笔下的画却一幅幅的多了起来。从前冲动的性格被苦难磨平了菱角,开始用无声的绘画来宣泄心中的愤慨。随着技艺的精湛,话比以前更少了。他常说,“你要学会从一个人塑造出的东西深入的了解他,从而欣赏他。空口说大话的人,只是希望在还没做出任何成就前,就已经开始被人无限钦佩了。”
他并不是没在电视上见过她,打心里为她高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但他没有高攀的兴趣,只希望彼此不要再有任何交集。谁知,竟在聚精会神看着她对别人神情说着,“这一生,我与你不见不散”时,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他们约在一家上了档次的酒店见面,凌然装束简单的赴约,左潇潇精心的画过妆,还带上了小英。
好久不见,他们面对面坐着,该说的话早在一年前说尽,所剩一点残余的爱,也随着时间的延续而枯萎殆尽了。
小英一直在旁边乱跑,听见几个服务凑在一起小声讨论,“那个不是刚刚混出点名堂的左潇潇么?对面那个男人是谁?”
“没在电视上见过,大概是某家公司的董事长吧。长得这么难看,竟然还有白癜风,左潇潇能陪他吃饭,肯定人家是有钱啊,对吧?”
“两人都有孩子了,搞不好是地下情人,因为左潇潇现在火了,不敢公开他的身份了。”
七嘴八舌,怎么说的都有。凌然站在被舆论唾弃的中心,感觉有千百只手在狠狠的抽他,他再也承受不了,想要拼命对着周围的声音吼回去,想要蹲下来用手抱住头,轻声的哭泣。他很无助,不知有谁能来拯救他。
“能帮我约田乐乐出来见个面吗?”左潇潇不怀期待的说。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凌然有些伤感的回答。
她紧追不放,“既然你还能知道她过得很好,表示你还很关注她的生活,不是吗?”
“你的每个FANS都很关注你,他们也可以随意打破你宁静的生活,像我这样跟你面对面坐着吃饭吗?”凌然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左潇潇被她气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别以为我没有办法,我是在给你赎罪机会,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别后悔!到时候可别怪我之前没提醒过你。”
左潇潇抓起背包,拉着小英走掉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每一声,刚好与心跳节奏重合。他被牵引而去的心,随着脚步声变轻变远,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才发现,没有了凌然的日子,更多的金钱和荣耀只会让她更加空虚。她原以为可以做大女人,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人。她只要爱情,和爱的人在一起。
她不禁想起了过生日那天,也许丰征是唯一让她尝过爱情滋味的人。
她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丰征附上她的身子,把脸贴到她的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蛋糕递给她,“吃。”
她接过来,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她觉得她们的举动好像人和狗,一个在发号施令,另一个则是服从。
是不是只要有身体和服从,男人就会觉得幸福?就会爱上一个女人?她是不是已经在慢慢的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这种畸形的爱。
“呵,今天是我生日。”她在冷笑,笑出了眼泪,她在嘲讽自己。她从小就幻想能和自己爱的人过一个生日。他会问自己许了什么愿,他会递给自己一个很大的洋娃娃,也许他还会给她一个吻。而不是现在这样,吃着略带一丝酸涩的蛋糕,看着眼前一个陌生而又恐怖的魔鬼。
“去堆雪人吗?”
她放下手里的蛋糕,开门往外走。狗尚且还有闹脾气不听话的时候,而左潇潇比一只哈巴狗还要听话。
丰征握着她冻红的小手,“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那我就还你自由。”
“自由?你不觉得你跟我谈这个很可笑吗?你配跟我谈这个吗?”左潇潇伸出手使劲的抽他的脸,“是你他妈毁了我,你让我没脸再见他,你知道么?”
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丰征竟然跪在她面前,“对不起……”
“起来,你别这样,起来。”
“你原谅我,我就起来。否则,我就一直跪着。”他说的是那样诚恳。
左潇潇恨不得拿把刀砍死他,可又不能让他这么一直跪着,她用脚使劲踹他的膝盖,“起来,你他妈的给我起来。”
“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
“我原谅你,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的妈妈死了,最爱的人也找到了归宿,丰征也跟他闹翻了,爸爸又突然成了杀人犯。她拥有一万种可能的人生,所有的粗口都被堵住了。
她知道凌然是为了帮他母亲才和田乐乐在一起,虽然不爱她,但心里一直都有愧疚。既然这样,她就送凌然一个顺水人情,让你永远的恨她吧……
她站在楼顶,如果让凌然误以为是田乐乐把她推下楼,如果凌然爱她,就会恨死田乐乐,心里也就不用再挣扎。如果凌然爱田乐乐,爱到无法自拔,就一定会原谅她。
至于你欠我的人情,下辈子再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