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2)
心情稍稍平静一些的左潇潇看到眼前的一幕,转过身去,背对他说,“赶快穿好衣服,我有话跟你说。”
“啧。”凌然无奈的用手搓着脸,把被子甩在床上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准备去洗漱,左潇潇夺过他手中的牙缸子放回原处,急匆匆的拉着他走掉了。
伴随着门重重关上的声音,郭思宇长舒了一口气,“这世界又要不太平了,我可怜的小乐乐啊。”
站在熙来攘往的车站,远处驶来一辆公车,不管它究竟通往何方,只要有凌然陪着,越偏僻越不怕。总站设在荒郊野外的土坡上,车子留下一团尾气开走后,车站只剩下他们。
左潇潇突然疯了一样把凌然揽进怀里,深情的吻着他,“我要你买我,我要你要我。你有女朋友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换号?为什么不理我?”
“你别这样。”凌然竭尽全力推开她。
左潇潇再次冲过来把他抱住,激动的喊着,“你可以抱抱我吗?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多么想你!难道你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吗?”
一贯怜香惜玉的凌然最见不得女孩子流一滴眼泪,顿时心就软了下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可以永远不离开吗?”她没有抬头,很小声的问,似乎有些害怕听到答案。
“我可以保证此时此刻非常竭诚的站在这里,没有丝毫隐瞒的正视对你的爱。至于永远……你希望它有多远?”凌然问。
左潇潇对于永远也答不出所以然来,自己也曾发誓永远不回这里,旧日种种还不曾淡去,如今又踩着记忆的痕迹找寻遗失的爱。永远,通常只是掩藏于字里行间的抒情词,永远,短的就像那一句话许下的承诺。
于是,她没有再去追问答案。相信各奔天涯之后,曾在某时某地相爱的记忆,便是永恒过的见证。
凌然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喷嚏,左潇潇回过神向他那边看过去,才发现他似乎只穿了很少的衣服。疯狂的爱最终以凌然高烧一个礼拜作为结尾,他头顶着冰袋唉声叹气的说,“难道老天在谴责我对不起田乐乐?”
她需要钱养活自己,又回到了那家酒吧上班。日子仍旧一天天的过,今天和昨天没有区别,明天仍旧平淡无奇。
那天,左潇潇换好衣服准备上班,看到几个同事凑在一堆儿小声嘀咕着什么,经过时被其中一个女孩拽住,“潇潇,你知道明天有个大导演上咱们酒吧拍戏吗?听说还需要几名群众演员呢,你长得这么漂亮,还不去试试?”
另一个女孩赶紧搭话,带着几分嫉妒,“我看还是算了吧,听说是要一个倒酒的服务员,但剧情好像是客人心情不好打翻了盘子,那一杯酒可全是要泼在脸上的。我们潇潇虽然漂亮,但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啊。”
“你别说风凉话,谁不知道你昨天去试镜被刷下来了,巴不得别人都吃不上这口饭的。”
那女孩又瞪大眼睛,还击说,“我的思想可没你想的那么低俗,我真是怕咱姐妹受委屈,你可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那可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后悔都来不及。
“给多少钱?”左潇潇对这个角色的热情达不到她们那样趋之若鹜的程度,但可以挣钱的事通常不愿错过。
“拜托,群众演员而已,能给顿盒饭就已经算是优待了。”拉住她的女孩又指指那个去试镜的女孩说,“谁都像她似的,消尖了脑袋挤兑别人,为了能在二十多集的电视连续剧里露几秒钟的面,还非说那叫上镜,真以为自己能出名啊。”
“人家可是大导演,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吧。”
“干,只要给钱我什么都愿意干。”左潇潇斩钉截铁的说,只为能让正从不远处走来的凌然听得真切。他正搀着一个女孩,不是假装不认识她,而是根本旁若无人。
他们并没有找空桌就坐,而是很有目的性的去了拐角处的一张桌子旁。那里坐着一个女人,称不上美艳绝伦,但很耐看,身上散发出成熟女人特有的高贵气质。
他们就座的位置不在左潇潇的负责范围内,苦等半天,终于逮到了机会。她拦住正要过去服务的同事,“唉,把那桌的客人让给我吧。”
“不会吧,要抢我的生意,不会是知道他们出手阔气,想多捞点小费吧?”
“你可以站在这儿盯着我,要是收了小费,我如数转交给你。”
“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好吧,让给你了,连人带小费一并让给你了。”
左潇潇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巴不得能重重给他后脑勺一拳,问他,‘哟,大哥,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野啊?您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身边女孩太多,忙不过来了吧?’
到时候,他肯定先自乱阵脚的极力撇清,那个女孩肯定胡搅蛮缠,就有好戏看了。想归想,真的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又不自觉的换上了职业的笑容。
“先生小姐,需要再加点什么酒水吗?”她表面上绷着劲儿,心跳扑通的跳着,越来越快。
凌然转脸看她,仅有短短一秒钟的停顿,还没等田乐乐开口,他抢先一步说,“可乐,谢谢。”
“您难道不问问身边这位女士想喝点什么吗?”她想通过还算说得过去的问话,尽可能多的从话语间了解他们的关系,但他却沉默了。
那女孩对她笑了,又甜又快乐,“他就是给我点的。”
他竟能开口就说中她心中所想,他们相互了解到不用只言片语,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猜透对方的心思,仅此而已。
她逃也似的跑开了,还要极力掩饰悲痛。刚刚那一秒钟,她就像被人用力的按进水中,拼命挣扎,耳边寂静的可怕,甚至连自己的哭喊都再听不到了,只等待着永无止境的沉溺。这一刻,哪怕只要再呼吸一口气,都等同于天大的恩赐,可惜现实总是给人一次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她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托盘,可乐洒了一地,地上立即腾起一团泡沫,杯子也摔在地上破碎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被瞬间集中过去。她赶忙蹲下去捡,锋利的玻璃碴割破了手指,她还要硬着头皮收拾好残局,转身早已潸然泪下。
现在,她最需要找一个地方处理伤口,没人打扰就好,即便无法包扎。人总在受伤后选择躲起来自己舔伤口,因为更怕伤口被别人用放大镜放大数倍的嘲笑,那种讥讽容易让人一瞬间垮掉。可惜,她还是被人发现了。
“左潇潇,原来你在这里啊,领班正找你呢,赶快过去吧。”那女孩拍拍肩膀提醒她,继而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了。
领班能找她干嘛,总不能是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想必是为了刚才摔坏杯子的事而来。她做好了破财的心理准备,大不了低头认错。在之前的几十分钟里,她已经失掉了爱人和爱情,如果再失去这份工作,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领班看起来心情不错,赶鸭子上架似的把她带到了烟雾缭绕的包间里,沙发上坐着几个体态臃肿的壮汉。领班从身后把她向前一推,殷勤的说道,“不是说明天才拍吗?昨天选中的女孩今天没上班,现在正在上夜大呢,而且短时间内也赶不过来。要不您看看让她给迟老师倒水可以吗?”
导演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不太满意,“长得还可以,就是稍微矮了点。”
时间紧迫,导演便不再苛求心中设想过的完美,通知所有人准备。
后来,听说丰征认识这部剧的场务,她推荐了自己,请他帮忙走走关系。
一年里,她早就受够了来自酒吧阴暗环境带来的种种压力,但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她逐渐开始厌烦游走于各种腐坏的物质生活者之间,看那些因为不同遭遇而同样选择自暴自弃的人边喝酒边抱怨,皮笑肉不笑的用虚伪和代价换取生存。
此时正逢年底,身边的人都在疯狂置办年货和抢购火车票,忙碌的气氛让她想到了家,冰冷而破败的源点。表面的风光不能让她忘却内心的空虚,每月的工资交上房租就已经剩不下多少,还要供应吃穿,偶尔有朋友邀约逛街,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幸她的朋友并不多,这种意外流失的资金的可能性已缩至零。如同鸡生蛋和蛋鸡一样找不出先后顺序的问题,她也常反问自己,究竟是没有朋友才减少了购买漂亮衣服的机会?还是节衣缩食的生活习惯让她跟周围的朋友疏远了。
她用在酒吧挣的钱请以前宿舍的几个小姐妹吃了一顿饭,她们都哭了。
“你不许把我们忘了,就算不回来了也不能断了联系。”一个女孩说。
菲菲抱着她,哭着说,“你真的要走吗?有时间一定要回‘家’看看,这里永远有我们。”
所以,那天她们喝了很多酒。左潇潇才没认出对面而来的田乐乐,飘着一身酒气与她面对面走过。
宿舍的人集体逃课把她送到了火车站,泪眼汪汪的目送她离开。
家已经变得意想不到的破败,到处都落满了厚厚的尘土,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她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暗淡的色调凸显屋内冷清。她倒吸一口生冷的空气,连心都要僵住了,不禁双手环抱自己。
她按亮了屋里的灯,昏黄色的光芒给她一股暖洋洋的幻觉。屋内的格局丝毫没有改动,她突然有些感激母亲,还能保存下一些东西,坚定不移的为了她而存在,始终只为她一个人存在。
她翻着儿时的相片,坐在床上等待母亲回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海天交界处被染成红色,母亲却仍旧没有回来。
她听到隔壁家的防盗门响了,迅速拉开了自家的门。对面正在开门的女孩‘啊’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钥匙,跳着转过身,一手只捂着脸,另一只手指着她,“你,你,你,是人是鬼?”
“我倒要问你是不是小偷,那是你家吗?我住这儿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过你。”左潇潇向她步步逼近,她瞪大装满惊恐的眼睛,不停后退。
“啊……你住这里?那你果然是鬼。”说完,女孩便晕过去了。